第2章

提起自己的母親，這一直是宋衿衿百試百靈的手段。

我爹果然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他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但都不重要了。

因為，很快，我就可以不必被任何人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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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當著無數下人的面，我爹也不願意背負賣女兒的名聲，當場拒絕了宋衿衿的要求。

宋衿衿哭了半晌，我爹也沒松口。

她帶著怨毒的眼神回了東宮。

過後的時間，因為太子對她的寵愛，她幾乎日日都可以回門。

她每天都會在我爹面前提要求，要麼是將我發賣，要麼就是把我打死。

我爹在她日復一日的要求和洗腦下，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對勁了。

一直到那天，宮裡突然來了旨意，要宣我入宮。

當時，宋衿衿震驚無比。

「宮裡為何要宣她入宮，她一個如此低賤的庶女，怎配見帝後？

「是不是在外面犯了什麼事情，爹，等她回來，一定要處死她，這小賤人留著後患無窮啊！」

我爹也不明所以，但還是派人送我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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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我來了皇宮無數次，也算是輕車熟路。

御書房裡，帝後端坐在上頭，一個打扮華麗奢侈的貴婦人深深看了我一眼，頓時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皇上皇後，這就是我姐姐的孩子，她那眉眼，分明和我姐姐一模一樣！

「我姐姐當年為了救皇上皇後，被那伙叛軍帶走，為了逃跑撞在了石頭上，生死未卜！

「我查了這許多年才知道，她是失憶了，被叛軍賣給了人牙子，又被宋府的人給買走了！

「皇上皇後，請讓我帶走這可憐的孩子吧！」

眼前人是我的姨母，是鎮南侯府嫡出的二小姐。

上一世，這個時間點，她也是在東宮裡將我找到。

她說的話都是真的，我那過世的母親，是侯府的大小姐。

當時我爹還隻是個九品芝麻官，根本見不了侯府家眷。

他不認識我娘，隻是覺得我娘貌美，將人買回去，收作妾室。

而我娘，也的確是對帝後有過救命之恩的。

這一世，我也不再走流程，直接將我娘留給我的玉佩拿了出來。

「這是我娘的遺物，你若真是我的姨母，請帶我和我娘，認祖歸宗。」

看見玉佩，姨母哭得更加傷心，抱著我抖了好久。

帝後仁慈，看在我娘的救命之恩上，當場就賞了我一個郡主之位。

叩謝聖恩之後，姨母帶著我去了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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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時候，正好碰見宋衿衿走出來。

看見我，她一張臉沉到了地上。

「你去宮裡有什麼事？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麼丟臉的事情？

「父親已經答應了我，隻要等你回來，馬上就把你賣去青樓！

「你壞了我的好事，我就要毀了你的一輩子！」

看得出，她很是得意。

父親在她和我之間，終於下了決斷。

她的一句話，都要比我重要得多。

姨母皺著眉頭，不悅地看著宋衿衿。

「我聽說，你們宋家的大小姐，如今的太子妃，深得太子殿下的寵愛，容貌出眾，德行優雅。

「怎麼如今看來，倒像是個潑婦？」

宋衿衿臉色一怒，原本是想要罵回去的。

可是一看我姨母穿著絕非凡人，頓時也慎重起來。

「你是什麼人，我教訓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妹跟你有什麼關系？

「這是我們宋家的家事，好像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吧？」

我外祖是徵戰沙場的將軍，家裡的女兒們從小也是當男孩養的。

我姨母當即就冷了臉。

「跟我有什麼關系？蘭熙是我的侄女，她的親生母親是我的姐姐，你說有什麼關系？」

「荒唐！」宋衿衿冷笑一聲，「爹！你趕緊過來看看，這裡有人來亂認親戚了！

「你買回來的那青樓妓子，竟然還有人上趕著認姐姐的！」

姨母臉色大變，抬手就是一個巴掌，重重打在了宋衿衿臉上。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侮辱帝後的救命恩人！

「仗著自己運氣好嫁進了東宮，誰不知道你是婚前有孕，是這滿京城的笑話？！

「你也配侮辱我姐姐？」

宋衿衿被這一巴掌給打蒙了，足足好久才反應過來，咬著牙要還回來的時候，我爹終於出現了。

看見姨母，他愣了一瞬，恭恭敬敬行禮。

「在下見過林夫人！

「不知道林夫人來這裡，有何貴幹？」

看見我爹如此恭敬，宋衿衿臉色難看至極。

「爹，她是誰啊，你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恭敬？

「她剛剛竟然打了我一個巴掌，我不管她是誰，我要稟明父皇母後，滅了她的九族！」

我爹皺起眉頭，給她使了個眼色。

「這位是骠騎大將軍之妻，鎮南侯府嫡小姐林夫人，你怎能如此無禮？」

如今，邊疆戰事吃緊，朝廷上下最得聖心的是武將而不是文臣。

姨母的丈夫遠在邊關，接二連三打了好幾場勝仗，正是勞苦功高的時候，別說她是太子妃了，即便是貴妃，也不敢有人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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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個將親姐姐買回去做妾室的男人，我姨母眼裡冒出仇恨，甚至都懶得維持表面的體面。

「宋永正！你知不知道，蘭熙的生母，是我的嫡親姐姐！」

我爹的表情十分精彩，茫然，驚訝，惶恐。

「這、這我倒是不知道……」

不過，宮裡匆匆趕來傳旨的太監倒是將這一切都解釋清楚了。

「你娘，你娘竟然是……是侯府的嫡小姐！」

我爹驚訝到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而宋衿衿嫉妒得恨意都溢了出來。

「你憑什麼能被封為郡主！

「你娘那個賤貨——」

話還沒說出口，我姨母的一個耳光，打在了她的另一邊臉上。

她氣急敗壞要打回來，又哪裡是姨母的對手。

接二連三的幾個巴掌，扇得她整張臉都腫了。

她哭著跑了，我估摸著，是回去找太子告狀了。

姨母這才將冷飕飕的眼神看向我爹。

「來的路上，我已經問了蘭熙很多，你毀掉了我姐姐的一輩子，對我姐姐的女兒也這麼冷漠疏離。

「你不配作為一個父親，我已經稟報了皇上，讓蘭熙移出你宋家的族譜，入我林家。

「從此，和你們宋家，再沒有關系！」

我爹對我本身就沒有什麼感情，沒有傷害到自己的體面和前途，倒也無所謂了，甚至，我還看見他松了口氣。

跟著姨母去了將軍府，姨母對我百般關懷，跟我訴說著和我娘的姐妹深情。

她拉著我的胳膊細細看了好久，忍不住紅了眼睛。

「這孩子，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吧，我那苦命的姐姐，我一定替她照顧好你！

「從此以後，你有家了！」

上一世，我成為了太子妃後，姨母也時常照應我，關愛我。

不過再度感受到她掌心的溫熱，我的心還是再度溫暖起來。

我緊緊抱著她。

「謝謝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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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衿衿的性格，她自然會回去找太子告狀的。

第二日，太子就帶著她親自找上門來。

「林夫人，本宮敬重你是將軍家眷，處處對你禮敬有加，你為何要掌摑本宮的太子妃？讓她顏面盡失？！」

太子滿臉嚴肅，看那決絕的樣子，似乎今日勢必要為旁邊紅了眼的宋衿衿找到說法。

但我姨母，可是一點兒沒給這個太子面子。

「為何不能？你身為太子，不能管制好內眷，讓她瘋瘋癲癲，侮辱救駕功臣，我沒去找你們的不是，你們怎麼好意思來找我的麻煩？

「若不是我姐姐救了帝後，現在有你這個太子？還有這個太子妃？

「她宋衿衿口出狂言，如市井潑婦一般，毀了你們皇室的尊貴和體面，你還替她出頭，我看你這太子當得著實是昏庸無道！」

說起來，太子雖然是太子，但是這麼多年，擁戴他的臣子卻也少得可憐。

一方面，他的生母先皇後已經去世，娘家勢力被如今的皇後打壓得不成樣子。

另一方面，他也著實沒有什麼才幹，素來都是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形象示人，太過平庸。

上一世，他能夠順利登基，還是因為我被姨母找到，外祖父心疼我，和姨母夫家一起擁戴太子。

現在，勢力最強大的家族便是林家和骠騎將軍，明眼人都知道，他們擁立誰，誰才是真正的儲君。

隻是兩家一直中立，從不肯站隊。

但也不能說明，他們真的就不會「仗勢欺人」。

被我姨母好一頓責備，這太子的威嚴蕩然無存。

他當即就沉了臉。

「你仗著自己家裡有些兵權，竟然敢對本宮如此不敬！

「我定然要稟報父皇！將你——」

「如何？」姨母挑眉看了他一眼，連帶著掃向旁邊的宋衿衿。

「即便是告去御前，你也沒有道理。

「如此侮辱功臣的太子妃，皇上皇後，也定然不會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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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衿衿這個太子妃的位置，是太子苦苦求來的。

皇帝不願意太子娶一個五品官家的小姐為正妻，皇後純粹是不想讓太子如願。

宋衿衿這個太子妃，本來就不得帝後的寵愛。

姨母把話挑明了，宋衿衿急得原地跺腳。

「殿下！我——」

話還沒說出口，她突然滿臉痛苦捂著自己的肚子。

「殿下，妾身被氣得厲害，肚子好疼，我要回去，我要大夫！

「是她們，是她們害殿下的孩子不安……」

太子匆匆帶著宋衿衿回去了。

這幾個月，竟然突然就沒有了動靜。

那天我聽說，宋衿衿難產了。

好在，歷經千辛萬苦，還是生下了一個男孩。

月子還沒出呢，太子和她，就將我和姨母都告到了御前。

「父皇母後，你們一定要為兒臣和太子妃做主！

「林氏太過囂張，當眾掌摑太子妃，還出言挑釁，以至於太子妃氣急攻心，胎動不安，以至於難產險些一屍兩命！」

太子滿臉憂傷和憤恨，看起來倒挺像是那麼回事。

而宋衿衿則是拿出自己和蕭玦學來的戲子功夫，撲倒在殿上，哭得傷心可憐。

「臣媳被侮辱不要緊，可是臣媳腹中的是太子殿下的親生骨肉，也是皇上您的孫子，臣媳不忍心看見孩子還未出世，便一路坎坷。

「如今邊疆戰事吃緊，無數武官仗著自己得皇上重用，便欺凌皇室，我們皇室的顏面——」

話說得很直白，也透露出她要報復我的決心。

但我自然是不會給這個機會。

「陛下，娘娘，我姨母那日是當眾掌摑了太子妃，但卻是為了皇室的顏面著想！」

帝後愣了半晌：「哦？」

我緩緩道：「太子妃為人粗鄙不堪，做出許多有損皇室尊嚴的事情，我姨母也是為了保全皇室的名聲，才會對她動手的！」

宋衿衿咬著牙：「這簡直就是強詞奪理！我何時做過有損皇室尊嚴的事情？」

我嘴角一勾。

「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差點害了太孫，那麼請問，太孫究竟在哪裡？」

她滿臉莫名其妙：「我孩子尚未滿月，吹不得風，自然是不能帶入宮中的。」

我笑容愈發燦爛。

「那是你的孩子，可不是太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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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衿衿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你胡說什麼，我是太子妃，我的孩子，自然也是太子的孩子！」

我看向帝後。

「陛下，娘娘，太子妃是臣女的嫡姐，臣女在家中時，便發現她想與一戲子私奔，是臣女將她拉了回來。

「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

「若是腹中孩子真是太子的骨肉，她何苦要與人私奔？

「事關皇室血脈，皇上，萬萬不能一筆帶過！」

帝後本來就不喜歡宋衿衿，此事又事關重大，自然是要嚴肅對待，當即問我有沒有證據。

我點了點頭，讓人將我前段時間才找回來的蕭玦帶上殿來。

一介戲子，哪裡進過皇宮，見過皇帝？

幾句話壓下去，他抖摟了個幹幹淨淨。

「皇上，這都是，這都是太子妃勾引草民的，草民本不想和她苟合，可是她，可是她卻說，偶爾一次不要緊的！

「那一日她來找我，說自己有了身孕，要和草民私奔，草民這輩子也沒個孩子，心軟了，這才、才答應了，誰知道，她又讓她父親對我百般威脅，將我趕出了京城……」

皇帝勃然大怒，讓人準備滴血驗親。

不多時，東宮的人抱來了孩子。

看著蕭玦和那嬰兒的血緩緩相融，太子暴怒，一把砸碎了碗，絲毫不顧自己的體面，一把拽著宋衿衿的頭發。

「我對你不薄, 你竟然，竟然敢背叛我！」

京城的百姓誰不知道啊, 他最愛的人就是宋衿衿。

婚後恩愛無比，天上的星星都想辦法給她摘下來。

現在, 京裡的人也會知道，他這個便宜太子爹, 頂了好大一個綠帽子。

他羞憤無比, 打得宋衿衿連連求饒。

「我錯了, 殿下！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了別打了, 好疼啊！」

他們漸漸逼近，宋衿衿慌亂起來，兩隻眼睛瞪成銅鈴。

「—他」14

宋衿衿自然是做不了太子妃了。

但還可以做人彘。

太子的手段我是知道的，看似溫文爾雅的他, 生氣起來, 那就是個畜生。

沒想到, 這一世的他比上一世還要殘暴。

他沒有將宋衿衿做成人彘, 而是賜了她千刀萬剐的刑罰。

他命人日日割下宋衿衿的一塊肉, 在傷口上撒鹽, 卻不許她死了。

一直要整整一千刀過後，讓她疼得啞了嗓子, 才準斷氣。

這是宋衿衿受刑的第三百二十五天。

蕭玦和那孩子已經被皇帝賜死。

太子的殘暴行為傳到了皇帝耳中，加上皇後的枕頭風一吹, 其他皇子的小手段一上, 這太子之位, 直接輪到了皇後的親兒子身上。

太子沒了權勢，沒了體面，但留下了一頂摘不掉的綠帽子，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談。

他徹底發了瘋, 大罵帝後無情。

皇帝心灰意冷，將他送去了宗人府，囚禁終身。

至於我爹，因為宋衿衿，也受到了牽連。

皇帝將他貶到了偏僻的小縣裡做縣丞，聽說那邊風沙極大，夜裡還能凍死人。

他來找我求情。

「我好歹也是你的親爹, 你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你若是肯跟皇上求情，想來他也會網開一面的。」

我笑了, 用當初他看著我的淡漠眼神看著他。

「若是你那日, 沒準備將我賣去青樓, 興許我肯救你。

「可是現在，隻有靠你自己了。」

他看了我好久, 眼裡是後悔，是愧疚, 是傷心, 最後, 是絕望。

15

過後，我一直跟著姨母生活，她將我視如己出, 從不虧待。

他的夫君也將我當成親生女兒，我在這裡，感覺到了從不曾有過的溫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