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我在國際上的封帝之作，因為是部同志片，所以國內院線沒能上映。

單論劇情不談其他，這是講述了一個暗戀與被暗戀的故事。

然而讓我震驚的還在後面。

這個光盤刻的電影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另外一個男主的聲音幾乎都被抹除了。

孟一一邊看一邊念，用自己的聲音補全了被剪掉的那些臺詞。

就好像……

就好像其實是屏幕外的他，和屏幕內的我在共同完成這部作品。

隻有我和他。

電影的最後，浪漫而又抒情的音樂響起，屏幕上出現了我的臉。

而孟一用他的聲音，補全了另一個男主整部電影最後的臺詞。

「我愛你！」

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狠狠地一顫，從沙發上摔了下去。

6

電影結束，孟一卻沒開燈。

借著投影儀微薄的光，他從沙發後面端出了一個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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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覆盆子奶油蛋糕，是我最喜歡的蛋糕。

形狀為 27 的蠟燭，是我過完生日的年紀。

他兀自將蠟燭點燃，用生澀的聲音唱完了一整首生日快樂的歌。

就好像這首祝福的歌真的有人在聽。

就好像真的有人坐在他的身邊。

歌聲結束後，他說：「生日快樂，顧陵。」

但沒人回應，也沒人吹蠟燭。

他自嘲一笑：「今年還是沒能成功地去看你。」

我的心顫了顫，腦袋被莫名的情緒衝得發昏。

而後挪動著自己的腳，慢慢地、輕輕地向他走近。

卻在下一刻和一雙通紅的眼睛對視上。

孟一他……哭了？

那日的最後，形狀為 27 的蠟燭燃盡，覆盆子的蛋糕放壞被丟進了垃圾桶裡。

孟一的情緒也恢復了如常。

好像暗室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可我並不是真的小狗。

我是那個被祝賀的對象顧陵。

我的心中產生了一種非常怪異的、近乎柔軟的、酸到發澀的情緒。

特別是那日他通紅的眼睛，時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伴隨著那聲似乎是從靈魂中發出的「我愛你」。

最後，我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孟一不是崇拜我，而是愛我。

對，他愛我！

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我和他平日的相處就變得怪異了起來。

似乎一切都被加上了一層曖昧的濾鏡。

7

【曖昧情節一：關於踩腹肌。】

「崽崽，你的眼睛在看哪裡？」

孟一剛剛洗完澡，隻圍了一條浴巾，未幹的水珠掛在他的身上，順著肌肉的溝壑往下流。

忽然之間，我想到了經紀人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像孟一這樣的演員，靠賣肉都能賣到上億票房。」

曾經我嗤之以鼻，但現在看起來好像真的……呸呸呸！

我在亂想什麼啊！

而就在我走神的這短短幾秒當中，他走到了我的身邊，一把抓住我的兩隻小狗手。

隨後，我毛茸茸的爪子就落在了他形狀姣好的腹肌上。

……

？？？

！！！

啊啊啊，救命啊，有人強迫我非禮他啊！

「這麼激動？」他揪了一下我的耳朵，「小色狗，每次都盯著我的腹肌看。」

汙蔑，這是汙蔑。

倒打一耙！

【曖昧情節二：關於給小狗洗澡澡。】

「崽崽，你現在洗澡怎麼這麼不乖了。」

孟一頂著滿身的泡沫、皺著眉頭看著我，嚴肅地對我說：「聽爸爸的話。」

不是，誰能接受讓暗戀自己的對象幫自己洗澡啊？

這不是送上門讓人佔便宜嗎？

「汪汪汪～嗷嗷嗷～」我自己洗！我已經是獨立的小狗狗了，我可以自己洗澡！

然而孟一和我並不心有靈犀，他還是對我伸出了魔爪。

這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他一點技術都沒有啊！

我柔軟的毛毛都被他生生地扯下了幾根。

我不要他，我要寵物店漂亮的小姐姐！！！

忽然，他的手指遊走到某一處，我的身體僵住：「嗷？」

「嗯？」孟一皺著眉頭，「崽崽，這是什麼東西？」

他一下緊張了起來，「該不會是什麼長型腫瘤吧？讓爸爸看看。」

「嗷——」我一下跳出了水盆。

看看看，看個屁啊！

你沒有啊？

你這個大色狼！

【曖昧情節三：關於小狗羊毛毡。】

大概是怕孟一被狗仔堵出什麼心理疾病。

他的助理給他帶了點消磨時間的小玩意兒來——羊毛毡。

但羊毛出在狗身上。

這個可惡的家伙竟然拔我身上的浮毛去扎小玩偶。

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麼來！

不過……都說認真的人最有魅力。

不得不說，認真做羊……呸，狗毛毡的孟一，確實有種別樣的氣質。

眉心微蹙、嘴唇微抿，手臂上的肌肉隨著他戳刺的動作而鼓起。

頸部和手背凸出的青筋，仿佛蘊含了無限磅礴的生命力。

與那樣的手交握在一起，不知道是……呸呸呸！

我又在亂想些什麼東西啊？！

「做好了。」孟一忽然抬了頭，衝我晃了晃手裡的東西，「看，做了一個崽崽。」

我順著看過去，發現是一隻小博美。

醜死了，我暗中罵道。

但是嘴角卻沒忍住往上揚。

孟一將狗毛毡串了個鏈，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按照他的話來說，崽崽就要和崽崽在一起。

我不屑一顧，幼稚！

但還是在孟一看不見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抱著狗毛毡親了親。

其實……也沒有那麼醜啦。

總之，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

而半個月後，我終於得到了一個看自己身體的機會。

8

大概是在病床上躺了太長時間，我變得瘦弱、蒼白，兩頰與眼眶都凹陷了下去，頭上還裹著很厚的紗布。

我從沒有這樣以旁觀者視角看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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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這一幕發到微博上，我的粉絲至少得掉一半。

莫名地，我也不想讓孟一看到這些。

我希望在他眼中，顧陵永遠都是那個熒幕裡發光的影帝，而不是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植物人。

可我還沒來得及用我的狗爪子捂住他的眼睛，他就坐到了我的病床旁。

「顧陵。」他叫了一聲，我就不動了。

抿了下唇後，他又學著我的粉絲喊；「咕咕。」

叫完，他很輕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腼腆。

不像是聞名娛樂圈的猛男，像初墜愛河的少年。

接下來，病房中大概沉默了有十分鍾之久。

可我的經紀人隻給了他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

眼看著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他才終於又開了口。

他說：「我終於來看你了，不是隔著屏幕。」

他又說：「我終於坐到了你的身邊，不是在典禮現場。」

他還說：「其實我們見過的，隻是可能你已經不記得了。」

我一愣。

我們……見過嗎？

他很快解了我的惑。

「7 歲的時候旅遊，我在影視城第一次看到你，你把你的遮陽傘給了我。」

「17 歲的時候做動作群演，我被打得渾身是傷，你讓助理給我買了一整套的跌打損傷藥。」

「27 歲的時候我登封影帝，站在聚光燈下被人群包圍，你隔著人群對我說了一聲恭喜。」

話到這裡頓了頓，他訥訥道：「越往前走，竟然離你越遠了，可明明當初是因為你才進娛樂圈的。」

不，沒有越來越遠。

我替他將最後的話改了一遍：

【27 歲的時候，孟一封登影帝，而顧陵成為了孟一抱在懷裡的一條小狗，許多個日夜都共枕而眠。】

他的話還未停。

他說：「曾經有無數個難熬的日夜，都是你給過我的溫暖在支撐我走下去。」

「我知道你做這些隻是因為你的善良。」

「但你的善良，給了我無限的力量。」

他隔著被子，將手放在了我的手上，小心翼翼。

暗戀的時候就是如此，連觸碰都覺得惶恐。

「但我也就是這些小事，喜歡上了你。」

「很奇怪，對不對？」

奇怪，確實奇怪。

就好像我也因為一些小事，就奇怪地將他當作了我對家。

我對他的敵意沒有緣由，他對我的愛也沒有緣由。

我們就這樣，在命運的驅使下糾纏在了一起。

其實我不恨他，也不討厭他。

但他確實愛。

「顧陵，快點好起來吧。」他笑著說，卻驀地從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那淚砸在了我躺在床上的身體上、砸在了我身為小狗柔軟的爪子上。

我的心仿佛也被熱淚燙傷。

我想讓他別哭了，想幫他擦幹淨淚水。

但我什麼都做不到，我現在隻是一隻還沒有他膝蓋高的狗。

於是，我產生了一種非常迫切的情緒、迫切地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這樣他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但我沒能如願，他也一樣。

離開的時候，他的狀態很差，甚至有些恍惚。

以至於……發生了那樣的意外。

9

做一隻小狗不能太任性，不要和主人發太大的脾氣，不要偷偷地吃不能吃的東西。

這是我用命得出的結論。

如果不是因為我發脾氣、偷吃巧克力，也不會去醫院。

當然也不會讓那些狗仔聞風而動，四處蹲守。

更不會讓收到律師函的狗仔，報復性地開車跟人。

都是我的錯。

其實我很怕死，真的。

我卡裡還有幾千萬沒花，要是隨隨便便死掉了，真的很虧。

可是當車快要撞向孟一的時候，我卻猛地發力將他撞到了一邊。

潛意識裡，我更不想他受傷。

一件幸運的事情：沒有主人膝蓋高的小狗，也能拯救主人，讓他脫離危險。

一件糟糕的事情：拯救主人的小狗被車撞了。

剎車的聲音刺耳地響起。

眾人驚恐的尖叫、推卸責任的囈語、撥打急救電話的鈴聲一起傳入我的耳朵中。

很吵，真的很吵。

不過在嘈雜之中，我清晰地捕捉到了孟一的聲音。

他聲音顫抖地大喊道：「崽崽！」

好像帶著哭腔。

孟一，怎麼又哭了？

別哭啊！別哭。

變成小狗的顧陵都沒有辦法給你擦眼淚。

現在小狗快要死掉了，就更不能了。

忽然之間，我想到一件事情。

我想，病房裡孟一說的話應該再補一句：

【27 歲被狗仔追的時候，差點被車撞的孟一，被變成小狗的顧陵救下。】

哈哈！顧陵又給了孟一次幫助。

孟一要更喜歡顧陵啦！

但顧陵也要死了。

將離未離之間，我被抱上了車，又在恍惚間聽見了孟一的聲音。

他在輕哼：「狗兒要聽狗兒歌……」

真難聽。

一句話就出現了好幾個語法錯誤。

想當初我怎麼鬧他都不唱，可我要死了，他卻唱出口了。

真是的。

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身體越來越輕、意識越來越稀薄。

好了，真的要說再見了。

再見。

再見。

10

意識模糊時，我一直在反反復復地做同一個夢。

是那部我國際封帝電影的拍攝片場，這次的主演是我和孟一。

電影的最後，他深情地望著我，告白道：「我愛你。」

但導演喊卡之後，他卻恢復成了冷漠無情的模樣，轉身就走。

我拉住了他，可他譏諷地對我說：「顧陵，我們可是對家，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你？」

「而且你也不喜歡我吧？我猜這些年你也沒少在背後說我壞話。」

不，不是的。

孟一怎麼可能會不喜歡我呢？

而我又……又……

又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那個帥氣的孟一、溫柔的孟一、為我擔心的孟一、獨自為我慶生的孟一、悲傷無措到垂淚的孟一，以及……愛著我的孟一。

我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