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生,你的眼睛像媽媽。」
「太好啦!媽媽的眼睛最漂亮了!」尚且年幼的我會捧場地答。
白家大門威武氣派,卻令人不安。
「媽媽,我們以後就住這裡嗎?」
「別怕,爸爸會對我們好的。」她撫上我的臉,語氣裡的把握並不多。
事實是,進了白家之後,她連那個人的面都沒見上幾次。
引以為豪的美目就籠上一層灰翳。再也無法訴說情意。
她被毒瞎了。
然後瘋了。
脆弱且無辜的犧牲品。
真可憐啊。
(3)
我的待遇當然也沒好到哪裡去。
「長得像個小狐狸似的,真礙眼。」白崇是老爺子最喜歡的兒子,他一向討厭我。
但他說什麼我都會聽,我沒的選。
「多在地下室待一天,多給你媽一頓飯,很劃算吧?」白崇為首的孩子們推搡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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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摔倒在地,痛呼出聲。
結果被怪笑著嘲弄:「小狐狸精。」
(4)
從地下室出來那天,下著暴雪。
媽媽的屍體在亭院裡,與躺在身旁的枯枝有著相同的命運。
不,枯枝還會被掃走。
她卻無人掩埋。
神志尚清醒時,最在意自己形象的女人。卻蓬頭垢面,無比悽慘地餓死在冬天。
「為什麼?」我問白崇。
「飯給她了啊,不吃我又沒辦法,」白崇滿不在乎,「哦,我多說了句這是你兒子住地下室換來的,她可能以為不吃就能見到你了吧,真傻。」
和他扭打在一起的時候,我是動了殺心的。
但長期營養不良的身體怎麼會打得過他。
要想其他的方法。
(5)
被喬暄撿到的那天,是我估算著毒快起效,就從白家出逃。
我找機會摸進廚房,按遞進的劑量向白家人喝的水裡投毒。
一個都別想跑。
他們的身體從此會漸漸走下坡路,但不會馬上懷疑到我身上。
畢竟這種毒起效很慢,他們發現時我已經不在很久了。
制毒的時候,我親自試過很多種。
不能不試,我需要知道哪種毒能無聲無息地慢慢給人折磨。
死掉也沒關系,我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在附近的公園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對著太陽栽倒。
後來夢見女孩在光裡,向我招手,眉眼溫柔。
「別怕,你很安全。」她在我背上輕拍。
(6)
示弱很好用,因為喬暄容易心軟。
我可以是小狗。
隻要她喜歡。
(7)
要什麼都可以?
喬暄,你還真是不知道人可以有多貪心。
我想要你。
好不容易從黑暗裡爬出來,又被光吸引的人。
怎麼會輕易放棄這暖意。
(8)
問喬暄以後能不能一直陪我吃飯後,我隔著窗戶,遠遠對上司蓮的眸。
裡面燃燒的妒意,烈過了我制的任何一種毒酒。
他真礙眼。
男人按在窗上的手已然用力到骨節泛白。
不如索性,讓他再生氣一點。
喬暄說沒有必要對她用敬語。
「那……喬喬?」我喚她,深情繾綣。如同心裡練習過的千百遍。
她撓我痒痒的時候,我左閃右躲,引著她向床走。
被按倒的瞬間,瞥見一臉陰霾的男人暴怒地衝進來。
沒來得及品味滿足感,喉頭就猛地泛起一股腥甜。
「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哦,喬喬!」
我用盡力氣向司蓮進行最後的挑釁,然後在他拉著喬暄出門後倏地跪倒在地。
看著掌心自己嘔出的血,冷笑出聲。
如果我試過那麼多毒,身體有抗性,都痛苦至此。白家人估計隻會更難挨。
(9)
我想挖白崇的眼。
但不是在喬暄面前。
小巷裡,她端莊地站在血跡沾染的範圍之外,表情驚疑不定。
向她伸手時,恍恍惚惚又聽到我拉著她的手貼上臉頰那晚,突兀地響起的手機鈴:
J'ai l'impression
De glisser vers le fond。
(我感覺
正在不斷墜落。)
算了吧,如果注定墜入深淵。
我不想拉你一起,喬暄。
握住我的手,可能被拽進泥潭。
你應該在雲端。
(10)
我這樣見不得光的人,在太陽底下行走太久,容易灰飛煙滅。
喬暄會不會為我傷心呢?
大概會,死了條狗她也傷心,畢竟她的感情很幹淨。
這種程度就可以了。
沒有什麼會被損毀。
除了我的愛。
31
聽說檀生成為白家家主,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那天我剛好成年,中午放學時一輛悍馬橫在校門口。
檀生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興高採烈地隔著人群朝我招手:「喬喬,來陪我吃午飯!」
人群被他的話語撥開,自動讓出一條路。
我硬著頭皮走上前,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在副駕駛看到了失去意識的司蓮。
檀生的指虎抵住他的大動脈,嬉笑的臉卻顯得天真無邪。
「來不來?」
32
我上車之後檀生就揮揮手,讓人把司蓮架走了。
「他沒事,」檀生見我坐在後座,也滿臉笑容地擠過來,發現我擔心地望向車窗外後淡淡道,「毒死他也很容易,喬喬,但我不想惹你討厭。」
「我做不到傷害你,」他又自言自語般,「就是做不到。」
我抬眼看向仿佛受傷了、垂頭喪氣的少年,吐露久別重逢後的第一印象:「檀生,你臉色很不好。」
「所以才要你陪我吃飯嘛。」
他毫無邏輯地答復完,又將臉扭向一邊,低聲喃喃了什麼。
我沒聽見。
33
多年後,他的墓碑前。
我持花而立,一陣陣吹亂頭發的風,像是檀生在打招呼。
那時我才猜到,他說的應該是——
「是我的最後一頓飯啦。」
34
司機應該是被囑咐過,故意把車開得很慢。
從學校到白家的路上,檀生靠著我細細碎碎地說了很多。
「我現在是家主了,厲不厲害?
「起碼在你的回憶裡,我希望自己是檀生,而不是白檀生。
「喬喬,我媽媽很美,真希望你能見見她。
「下雪了……我討厭雪天。」
他邊說邊縮了縮肩膀。
車裡不知為何沒有開暖風,我拿過一邊的圍巾蓋在檀生身上。
重新坐正的瞬間,瞥見他勾起的嘴角。
他故意的。
「介意分一點體溫給我嗎?」他隻是象徵性地問問,就迅速掀起圍巾的一角,把我也蓋上。
蓋完心滿意足地笑了。
剛想說他幼稚,我觸到他的目光。
過分柔軟,過分虛幻,屬於將死之人的目光。
35
吃完飯,他送我出來,身上仍披著那條圍巾。
大門氣派威嚴,卻不知為何把整個白家襯得像將要合攏的墓棺。
雪下得暴烈,足以模糊視線。
他手抵在唇邊輕咳兩聲,又換了另一隻手,和我揮別。
我心有所感,抓住他:「你為什麼討厭雪天?」
他有片刻呆怔:「雪天……對我來說,總意味著終結。」
「不過,今天的雪倒不壞,喬暄,」他垂眸,執起我的發,鄭重地落下一吻,「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檀生睫上也落了雪,和聖誕樹上掛著的白色絨球一樣,存在感強烈。
他湿潤的眼裡揉著留戀和無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示意保鏢把我拉遠,按進車裡。
「檀生!」車窗被鎖上了,我拍打著喊他。
最後的印象,是搭在他纖瘦肩膀上的圍巾像披風般,卷進狂雪裡。
他一閃身,便在門後面倏忽消失不見。
車開出幾分鍾後,白家的方向火光衝天。
淚眼模糊中,我拼命回想他轉身前向我做的口型——
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喬暄。
36
天好藍,像欲蓋彌彰的謊言。
到家後我哭得頭暈目眩。
蓮的發聞起來像冬天,是松柏、愈創木、霜雪、蔓越莓的味道。
現在又多了我的眼淚的氣味。尖銳而苦澀。
「不要哭,」他輕拍著我的後背,和小時候安慰我的動作並無區別,「我會一直在小姐身邊。」
可是蓮。
身在黑道,就不該談什麼永遠。
37
高考完那天,我踏進安靜到詭異的庭院。
就算大家都出任務去了,也不該是這種氣氛。
我推開房門之前,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門剛開了一半,就有掌風襲來。
凌厲,直擊面門。一招一式皆又快又狠。
但我輕松拆解後,還有闲心笑著和對方聊天:「這是考試嗎,蓮?」
司蓮最後出拳的方向變換,手攬到我腰間。
把我拉近後,微微抬眉,展顏一笑:「是的。您已經出師了,小姐。」
38
後來父親積勞成疾,英年早逝。我年紀輕輕成了新的家主。
人人都贊我才幹兼備,能謀善斷,卻不知道為了管理偌大一個喬家,我在背後怎樣被司蓮拿捏。
「江東的那批貨好了。」
司蓮回來復命。
「辛苦了,蓮。」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塗著指甲油,其實緊張到不行。
他跪到我腳邊華美的地毯上:「我來吧, 小姐。」
時至今日,其他人都叫我老大, 隻有他還堅持叫我小姐。
他連跪著都這麼端正啊……
我搖搖頭,把不合時宜的想法甩到腦後。
感到若有若無的氣流,是蓮已經細心地塗完指甲油, 向我的指尖呼氣。
我猛地抽回手:「不需要這樣,蓮,你該去清貨了。」
「真絕情啊,」他慢步繞到我身後, 咬掉手套, 骨節在我的下巴摩挲, 「我的獎勵呢?」
「你又來?!」
感受到我瞬間繃緊後,他笑聲低沉:「您太緊張了,放松點,小姐。」
「嗚……」
39
紅龍盟就和我們家一直不對付, 這次兩家的小弟在他們的地盤上大打出手,對方的負責人非要我親自出面。
不難想, 是場鴻門宴。
正挑選稱手的武器,蓮默默站到我身邊。
「紅龍盟的條件是我單獨去, 他們才放人, 」我轉過身, 拍拍他的肩,「家主遲早要獨當一面的, 蓮。」
「小姐想以身犯險?」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腕。
「別攔我,咦?」
一陣異香襲來, 我昏昏沉沉地軟倒在他的臂彎。
「您再醒來時,一切都會得以解決,」他在我眉心印下一吻,溫柔的聲音同月光緩緩流淌, 「睡吧,小姐。」
導致襯衣肩膀上的花都磨得剝落了顏色,形成漸變的效果。
「(「」再醒來時,幾個光頭大哥像認錯的小學生,垂著頭,雙手交疊,齊刷刷地站在我床邊。
「對不起!給老大添麻煩了!!!」我剛睜眼, 他們就聲如洪鍾地喊。
我被震得腦袋疼,揉了揉太陽穴:「為什麼和紅龍盟的人打架?」
「他們說您壞話。」
……不是像小學生, 他們就是小學生吧。
「說我什麼了?」
「說您是靠一個小白臉才坐穩家主之位的, 明明是老大您有能力!再說了,哪來的什麼小白臉啊……你懟我幹嗎?」最心直口快的大哥憤憤不平地說完, 經過提醒才發現一邊的司蓮表情精彩。
41
「紅龍盟的事都解決了,」司蓮趕他們出去,順手把門反鎖,「以後也不要勉強自己, 您還有我。」
「您是小姐, 我就是您的執事。您是家主,我就是您最得力的部下。」
司蓮的話平靜沉穩,眼角眉梢透出的真摯純粹過山巔上的淨雪。
「我是您的,永遠都是。」
我捧起他的臉, 在他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淺笑盈盈。
「該給你一個名分了,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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