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就算是聖上賜了婚,也還要針鋒相對。

我氣悶抱胸,也想起他那些言語和行為。

為了鬥裴相,他可是不擇手段,連我都利用的!

我與他攤牌:「爹你太過分了!那日的巴豆粉,也是你故意的吧!」

我爹眼睛亮亮,豎起大拇指誇贊我:「那事幹得漂亮啊,虎父無犬女。」

可我突然泄氣,有些傷心地哭起來:

「爹啊,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疼我啊——

「我是什麼面粉團子嗎!

「你讓嫁人我就要嫁,你讓我和離我就要和離!」

我爹驚慌失措遞帕子,滿臉心疼:

「嬌嬌啊,你爹怎麼會不疼你呢?

「你瞧瞧這些日子,那小紈绔都教壞你了!

「他帶你去逛妓館,帶你夜不歸宿,還帶你坑害朝廷命官啊!

「跟他在一起學不到好的!還是趁早分開吧!爹再給你找個如意郎君!」

學壞不好嗎,明明是他先讓我學壞的!

我爹又繼續安撫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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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啊,爹當然疼你啊。

「賬簿在我手上,我明日就去陛下面前參那老賊一本!

「你放心,他們家完蛋就完蛋,我會請旨讓你們和離的。」

我氣悶又背過身去,恨他又自顧自做決定。

我爹勸了半晌,我還是不願理他。

可我自己也說不明白心中想法。

最後我爹桌子一拍,恍然大悟:

「嬌嬌你不想和離?

「你該不會是真喜歡上那小紈绔了吧!」

我臉頓時爆紅。

怎、怎麼可能!

38

我慌慌張張地回了裴府。

掩緊房門,一回頭便撞上結實胸膛,嚇得我差點跳起來。

裴琢拉住我的手:「瞎跳什麼,你那麼驚慌做幹嘛。」

我磕磕巴巴地開口:「沒沒沒沒沒什麼!」

裴琢那雙笑眼凝神看我。

我更慌張了,後退兩步,背砰的一聲靠到門上:「幹幹幹幹什麼!」

裴琢那清俊的臉緩緩靠近。

我瞪大了眼,感受到他的手臂撐在我耳畔,他微眯起眼睛打量我:

「小毒婦,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壞事了?」

我倏地想到我爹的話——

「你該不會是真喜歡上那小紈绔了吧!」

我的臉頓時又爆紅。

我矢口否認:「我沒有!」

裴琢狐疑地看我,指尖戳到我的臉上:「那你臉紅什麼?」

我手忙腳亂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這一觸碰,我與他皆是一顫。

裴琢後退半步,撇過臉去,幹巴巴道:「很晚了,睡覺吧。」

隻是梳洗完了,我與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卻又是渾身不自在了。

明明平日裡不這樣的。

這床寬敞,我與他各蓋各的被子,最是泾渭分明。

可今日屋內不知哪裡來的風,屬於他的氣息不停地往我這裡鑽。

甚至他身體的熱意都不斷傳過來。

隔著被子都能傳熱?

我一回頭,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掙脫了被子,隻穿著單薄裡衣。

而那緊實手臂越過了「楚河漢界」,正大刺刺地貼著我的後腰。

我怒,這小潑皮果然霸道!

我正欲發作,視線卻無意落在他半敞的衣領口。

我知道「非禮勿視」,卻又像個卑劣的偷窺狂舍不得挪眼,我覷見他白皙光潔的胸口,既有少年人獨有的纖細,又不失練武人的有力。

裴琢還微微扯松衣領:「有些熱。」

我哈哈笑兩聲應和,可已是深秋,也不知道在燥熱些什麼。

我也踹了兩腳被子,和他一樣穿著裡衣相對:「是有些熱。」

裴琢眼也不眨地盯著我看。

我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目光,不是平日裡憋壞的笑眼,也不是少年激憤。

那目光好似帶著熱意,灼得我心口都發燙。

他突然支起身子來,那臉靠近了我,他低聲喊我:「小毒婦。」

「幹、幹嘛!」

他伸出手觸摸我的臉。

指尖從我的眉間劃過,落在我的臉頰,又輕輕地擦過我唇角。

我一張口咬住了他的指尖:「嗯。」

裴琢渾身猛地一顫,目光更加灼人,他呼出的氣息都在發燙:「你做什麼咬我?」

咬就咬了,難不成還要寫篇文章論述嗎!

他勾起熟悉的惡劣笑容:「你咬我,那我也可以咬你對不對?」

眼見他的唇就要壓下來。

我慌亂地先發制人,一口咬在他緊實的胳膊上:「唔唔唔不許欺負我!」

裴琢叫得慘烈,一手掐住我的下颌,讓我松開口。

他低聲罵:「你是狗嗎!」

我倆針鋒相對地對視半晌,突然同時笑了出來。

裴琢又睡倒在旁邊,方才的奇怪氣氛消散了,隻是我有些忍不住貼近他的身體:「好像又有些冷了。」

他很自然地摟過我:「快睡吧。」

我合上眼睛。

隻是又突然想起我爹的另一句話,頓時沒了睡意。

我翻身側躺,看著裴琢道:

「你知道我爹搶了賬簿吧?」

裴琢輕哼一聲,渾不在意:

「做錯了事該有懲治,我們做不到的,讓他們老賊自己去解決吧。」

我又輕聲道:

「可我爹與我說,參了你爹後,還要請旨讓我們和離。」

裴琢雙眼一睜,一下子坐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有事!為何方才回來不與我說!你是不是也想和離!」

我被他吼得蒙了。

我小聲問:「你不想我和離嗎?」

裴琢身體一僵,他沉默了半晌,然後硬邦邦地回:「那是自然,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我以為我們是、我們是......是兄弟了!」

我懸著的心突然就墜了下去。

不知怎麼地,胸口突然堵得慌,沉沉得發悶。

我掙開他的手,翻身將背對著他,悶悶說:「和離了也能做兄弟。」

裴琢支支吾吾地說「那不一樣」。

可究竟怎麼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口了。

隻是這一夜,我們都沒能睡著。

39

一大早起來。

我便乒裡乓啷地開始收拾東西。

說不出是為了泄憤還是別的什麼。

裴琢就那樣背對我躺著,聲音再吵,似乎也吵不醒他。

我扯著嗓子大喊:「鳶兒,把我的嫁妝都收好了!」

一個子都不能給他留!

這下裴琢終於躺不住了。

他抱著被子坐起來,聲音有些沉悶:「你也不要我了嗎?」

瞧瞧他還委屈上了。

也是,除了我還有誰願意要他啊。

這潑皮小紈绔,他娘整日裡打馬吊,他爹整日裡想打我爹。

我學著他平日裡的樣子壞笑兩聲:「是喲,沒人要你咯~我爹說啦,等我和離回家,就給我找個更好的夫君。」

他冷聲問:「什麼夫君?」

我掰著手指道:「將軍家百步穿楊的小兒子、侍郎家才高八鬥的嫡長子、攝政王的小侄子、貴妃家的親外甥......總之都比紈绔好。」

裴琢咬緊了牙,眼裡都是怒意。

我都不消問他,肯定又要說什麼背叛我們的「兄弟情誼」了。

可誰和他是兄弟?

我走到床邊,伸手去夠我的瓷枕:「這個我也要帶走。」

瓷枕是一對的,不是嫁妝,是裴家的東西。

我睡慣了。

臨走也忍不住想要拆了這一對,帶走屬於我的那個,就當是個念想。

可我剛碰到瓷枕,突然就被裴琢抓住了手,他這次很用力:「不許走。」

我掙扎半天沒掙開。

我心道他可真是小氣,一個瓷枕都不願意給我嗎!

我衝他龇牙:「放開,不然我又要咬你了!」

「你咬!」

我張嘴就要咬,那手臂卻倏地松開我的手了,我正要動作,那手臂卻又順著往下到了我的腰肢,我想要罵,那手臂卻又箍緊了我,將我整個人橫抱起來,我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裴琢你瘋了嗎!」

可很快我叫不出來了。

他那張臉壓了下來,雙唇緊緊壓住我的,吻得不得章法。

什麼怒意怨意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鳶兒在門口敲門:「小姐,這套茶杯帶不帶啊,我們是要出遠門嗎?」

我用手推他,嗯嗯嗯地想要說話。

痴纏的唇驟然分開,裴琢對外怒罵了一句「滾」!

我慍怒,開口就要罵他憑什麼罵我的丫鬟,可他又很快壓了下來。

所有話都被堵在了嘴裡:「裴琢......討厭你......」

「那就更討厭些吧。」

屋內面紅耳赤的聲音漸大了。

屋外鳶兒慌亂的腳步聲卻漸遠了。

「......」

40

我帶裴琢回了家。

我爹的眼神,死死盯在我倆牽著的手上:「什麼意思?小賊你這是上門挑釁來了是吧!!」

裴琢梗著脖子說要做他永遠的女婿。

我爹怒極要揍人:「狗皮膏藥啊你,還永遠的女婿!你們裴家人真是一脈相承的不要臉!」

裴琢辯駁道:「你罵我爹可以,罵我也可以,但是不要把我和我爹一起罵,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我爹氣到發笑。

兩人不知怎麼地,突然就打起來了。

我爹驚了一下:「身手不錯!裴老賊還教這個?」

裴琢慍怒:「要誇我可以,不要連我爹一起誇。」

我爹笑岔了氣,擺擺手說不打了。

我這才上前轉圜:「爹啊——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啊!」

我爹看了一眼裴琢,又轉頭對我痛心疾首:

「嬌嬌啊,你太天真了,你懂什麼啊!」

「肯定裴老賊那個壞蛋,故意讓這臭小子牽住你!」

他說隻要這賬簿一呈上去。

那裴老賊還不得老實脫了官帽。

除掉那裴老賊,他們就可以領兵外出打仗啦,他們武將就又有用武之地啦,那是何等威風呀!

我爹將我扯到一邊,偷偷告訴我:

「你爹最風光的時候,就是當年徵戰東郭。

「那時候的武將多威風啊,宮宴我都坐攝政王旁邊。

「現在卻讓那幫耍嘴皮子的佔據上風了,我不服啊!」

我突然就明了,為什麼我爹這麼執著害裴相了。

他也不過是為了自己利益罷了。

我感嘆道裴相說得不錯,正所謂「主戰者未必勇,主和者未必怯」。

這世界確實不是非黑即白的。

「......」

我反問我爹:「裴相的細作安插得很好。若是不必戰,又何必非要戰呢?勞民傷財,吃苦的是百姓。」

我爹聽了我的話,有些驚訝地看我:「嬌嬌,你之前從不反駁我。」

我之前最是聽我爹的話。

他讓我學名門閨秀,我就苦練琴棋書畫。

他讓我學壞害裴家,我就苦練縱馬揚鞭。

可那些都不是我想做的。

我想或許是裴琢的那番話觸動了我吧。

那時他對小張大人說——

「正因為我忤逆他,所以我走出和他不同的路。

「我不會成為他那樣的人。

「我亦有自己的道。」

我也應當有自己的道。

有自己明辨善惡好壞的能力。

我爹聽得直嘆氣:「嬌嬌你長大了、長大了!不好糊弄了!」

41

不過我爹是不會放過裴相的。

早朝後,皇上又給朝堂重臣開小會。

我爹把賬簿呈給皇上,然後跪下道:

「裴大人罪大惡極,簡直是罄竹難書。但是——

「他這些年來也做了不少事,還望陛下從輕發落。」

皇上詫異:「你為他求情?」

裴相則一撩衣擺跪下,似乎對此事毫無意外。

他跪在那裡也挺拔如松。

就好似說的那貪官汙吏,與他沒有半分錢的關系。

我爹哼哼兩聲,氣從鼻孔裡出,悶聲悶氣地道:

「還不是因為陛下賜的好婚吶——

「我閨女在人家手上,我能怎麼辦?」

皇上微愣,旋即啞然失笑。

他心道自己下了一步好棋。

一年多以前,正是裴相和謝將軍吵得最兇的時候。

皇上頭疼:兩個肱股之臣針鋒相對,這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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