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煦兒,這件事不值得你來問朕,”皇帝低聲道,“從長公主知道朕所作所為那一刻起,朕再她面前便抬不起頭,華甄離京一事由長公主來定,旁人不必摻和,你若是實在想見她,日後去青州看她也行。”


  當年的皇帝還有各種雄心壯志的野心,如今的他早就被磨平了意志,他也曾經想過對長公主下手,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和長公主認識將近四十年,長公主一心一意向著他也快有四十年,皇帝沒那種臉面再做別的。


  “父皇與長公主的事何須牽連我們小輩,華甄無錯,我自認也沒錯,若是人人如你們因循守舊,那幾百年後的現在豈非人人都是冤家?”


  他對事情的想法總和別人不一樣,有時異想天開,也有時像個理想家,對情感這些事的處理也要用硬方子來,扭扭捏捏反倒落於下乘樣。


  皇帝咳道:“你還沒告訴她?”


  皇帝知道他雖是個明白人,但在鍾華甄的事情上卻總要遲鈍幾分,他不會往不利方面想。


  李煦直接回他:“她騙了我還不打算聽我的,我憑什麼告訴她?”


  皇帝經歷的事比李煦要多,從李煦跪下那一刻起就知道他心底所求為何。


  但長公主脾性如何皇帝也了解,鍾家需要世子,但不一定需要一個皇後。


  李煦還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皇帝也沒把事情戳破,隻是告訴李煦:“這一事你無須來求朕,朕也不會同意你,鍾家去青州是鍾家的事,這幾日朝政之事有勞於你,回去好好休息。”


  “父皇,我覺此事尚待商量,別的不說,如今四處雪滿地,地湿路滑……”


  “煦兒,”皇帝打斷他,“回去休息吧。”


  ……


  鍾華甄並不知道皇宮有這一出,鍾府上下都在整頓行囊,準備分三批出發。


  離開之前,路老來鍾華甄院子,給她診了次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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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後小廝抱有一沓醫書,路老抬手讓人放到紅木圓桌上,把自己的醫書給了她,說:“久病成醫,世子若是有闲趣,可以試著學學醫術。”


  鍾華甄自小就是一個藥罐子,通曉一些最簡便的醫術,她點了點頭,讓人搬去她書桌,又問:“路老怎麼有闲心來找我?”


  “世子當初交代事情給老朽,老朽至今沒完成,甚為愧疚。”


  鍾華甄的香囊現在還在李煦身上,時常能見到他佩戴,碰也不準碰,真當成是自己的東西。路老派人去偷過幾次都沒有成功,反倒是自己人直接被押送進官府,費了些力氣才避著太子弄出來。


  事情已經失敗過幾次,再來隻會引起李煦的懷疑,這事便隻能暫且安排下去。


  但也正如鍾華甄所想,李煦是個說話算話的,他大抵沒想到這是什麼藥方,以為鍾華甄常年佩在身上,至多也就是安神所用,從沒往別處想過。


  “暫時用不著擔心此事,”鍾華甄笑說,“太子手上的事很多,他還沒那麼清闲,專門派人去檢查香囊裡的藥,不可能。”


  李煦懂一些外傷包扎之術,認識一些藥材,能幫人療傷。對於他來說,這已經夠了。若哪一天他拿這香囊去找人檢查,鍾華甄該擔心的不一定是孩子暴露,也可能那時候鍾家和東宮的關系僵硬到極致,連從前贈物也容不下。


  路老拄著拐杖坐在一旁,對鍾華甄說:“前幾年一直不敢有大動靜,怕侯府內的情況被人發現,這種時候打算前往青州,該是長公主知道了什麼,老朽一直擔心她會意氣用事,幸好她是明事理的。”


  他好像松了口,臉色布滿的皺眉都舒展開來。


  鍾華甄心有奇怪,“我曾經猜過盯著路老的人是誰,思來想去都隻有皇宮裡的那幾位能讓路老您如此忌憚,加上母親這幾天情緒的反常,我心中已經知道人是誰,隻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母親已經鬱鬱寡歡多日,我也不敢問。”


  路老嘆聲說:“老朽從前覺得身邊有奇怪時就隱隱有猜測,因為怕被人察覺世子的情況,一直往最壞的想,盡量什麼都不說,長公主還是這種脾氣,任性了些,但也耐何不得她,候爺的死對她一直是個打擊。”


  鍾華甄手微微一頓,“什麼?”


  “長公主還沒同世子說?”路老驚訝片刻,“大抵是覺得世子還小,不用摻和進這種事,她既然不說,老朽也不便告訴。”


  他不說,鍾華甄也不傻,結合這幾天的事和長公主的表現,也猜了個大概。她有些難以置信的愕然,不敢相信。


  路老走後,鍾華甄直接去找了一趟長公主,震驚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長公主那時候在陪小七玩,她面色比前幾天要好,但還是憔悴的,她低頭跟鍾華甄說:“不用再多說,我隻同你說一點,以後不要再和李煦接觸太近,孩子是你所生,那便鍾家的。”


  鍾華甄驚了,問道:“母親,怎麼了,陛下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長公主抬頭看她,低聲說:“你不用擔心你父親的事,甄兒,是我的錯,怪我太信任他,與你無關。”


  鍾華甄從小就沒有父親,對她最好的長輩是皇帝,日後怎麼樣誰也不敢保證,但鍾華甄心裡,或許會把皇帝當成是父親一樣的存在。


  長公主對張家的恨意滔天,為此牽連鍾華甄這麼多年,張相沒了,她又恨皇帝的絕情,卻也有種莫名心累。


  鍾華甄這十幾年來聽自己的話,她有自己的想法,不該把這些東西胡亂再強加給她。


  她六歲開始進皇宮做李煦伴讀,經常得皇帝召見,連皇子都沒她那份殊榮。


  他詢問她功課,問她和李煦的相處,偶爾還會問問到自己,無論怎麼看,都會覺得他是寬厚之人,待功臣之子如同親生,甚至更甚。


  長公主以為他是因為疼愛自己所以愛屋及烏,現在想來,才發現他隻是在補償。他們兩人間的關關系不同於別人,長公主崩潰至極,不想再回憶起那年的情況。


  皇帝對鍾家的寵愛讓鍾家避免了許多麻煩,大家都知道鍾家不好得罪,一部分是因為她的暴脾氣,另一部分是皇帝對她的寵愛,誰也無法否認。


  如今的局勢如何,大家都看得懂,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小七趴在長公主肩頭打哈欠,長公主抱著小七回裡屋,說了一句最後話:“我不管你對李煦如何,我絕不許你們二人摻和在一起,此仇不報是我與侯爺以大局為重,旁的事,我不想看到。”


  鍾華甄渾渾噩噩回到自己屋子,南夫人問她怎麼了,她什麼都不說,回去之後便閉緊門。


  威平候去世時她剛出生,她一直沒見過他,對他的了解僅來自於府裡的下人和民間傳得神乎其神的言語,再多的便是那封他留給她的信,直呼她為臭小子。


  她已經活過一世,不像小孩那樣依戀人,但她依舊把皇帝當成親近的長輩,縱使對他也有防備設計,但也仍然和他關系好。


  鍾華甄慢慢走進裡屋,她揉著額頭,讓自己把事順一順,才剛走進去,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李煦。


  李煦用手枕住頭,直接躺在疊好的被子上,膝蓋彎起,雙腳踏地,看不出在想什麼。


  他看到鍾華甄,坐了起來,道:“鍾華甄,我問你最後一遍,想不想留在京城?”


第69章


  鍾華甄才剛從長公主那裡回來, 看見李煦時便按了按眉心,長公主是在他侯府之後才變了樣子,她也猜得到發生了什麼。


  侯府守衛森嚴, 他武功高,來去自如, 不僅是擋不住他,連發現都發現不了他。


  南夫人方才一直在外面,都沒看到他。


  “你那天來侯府同母親說的事,我知道了, ”鍾華甄站在他面前,“請太子殿下先回東宮,我想一個人待會。”


  李煦頓了頓,他沒打算瞞鍾華甄這件事, 但他也知道鍾華甄會因為這件事不高興, “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若我發現, 我會阻止,若我不能發現讓你得逞,那便隨你。”


  鍾華甄微微低頭,不作聲。


  李煦開口道:“即便這事於我不利,我在聽到消息時也打算立即過來告訴你, 你還想要我怎樣?”


  也正是那時, 他看到了張相的信。


  鍾華甄手垂在身旁, 看向他:“你知道這件事代表什麼嗎?”


  他們兩個就算不說話, 也是最了解對方的人,騙他身份那件事勉強算過去了,他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在乎那件事。


  鍾華甄現在不太想和他吵,她心情不太好。


  李煦眼睛沒有遮攔,一望見底,他隻沉聲道:“長輩間的事不要摻和,平日做什麼繼續做,像往常一樣就行。”


  “若我父親還在,我倒不用成今天這樣。”


  長公主聽到這件事情時崩潰哭了大半天,鍾華甄沒那樣強烈的情緒。


  威平候是她父親,但他們兩個從未有過相處,於她而言,隻是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悵然。


  李煦說:“你現在挺好的。”


  鍾華甄喃道:“不一樣。”


  她的前世太過慘痛,每每回想都覺有人在掐住脖子樣難以呼吸。


  今世旁人喜歡議論她貌勝美人,但在前世,她這張美貌的臉,是用來保命的。


  若皇帝沒害威平候,她不至於落到那種地步,被人搶去敵營,如同草芥,任人擺布,甚至不敢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身份,怕把威平候府的臉都丟盡了。


  除了已逝的長公主外,誰也不會護她。


  李煦突然握她的手,把她拉到腿上,給她擦眼角流出的淚水。


  鍾華甄茫然,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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