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指頓了頓,才點進那個命名為《A 海區投毒案》的文件。
幾張深海照片,岸邊照片,幸存珠鱉魚的手寫自述,自首檢察官的錄音自述。
甚至有我出現在法庭的照片。
還有三條被斬斷的魚尾,其中一條被剝光了鱗片,隻留坑坑窪窪的血肉。
我盯著最後一張血腥的照片看了好久。
「你為什麼想成為檢察官?」
「我想保護星際和平。」
「上面說投毒案不要再追究了,聽見了嗎?」
「為什麼?」
「這麼簡單跟你說吧,它們的事情別管了,這個星際又不需要靠它們運行。」
「我想翻案。
「那個自首的根本沒有提到魚尾的事情。」
「翻不了的,別查了,人關一年就會被放出來。
「你要是想查,人一出來就會把你告到傾家蕩產。」
「那就傾家蕩產吧。」
「你這麼倔、那麼較真幹什麼?你出去隨便拉個人問問,誰會在乎那些東西?誰會把它們當作星際人看?哪個不是把它們當寵物的?這種事也不是一起兩起了,勸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人呢,活得糊塗點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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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辭職。」
腦海中想起這些對話,我側頭看著鮫人安靜又乖巧的睡顏。
真的傾家蕩產後,我才發現,有些事情,憑我一個人是改變不了的。
我的視線往下,替他拉了拉被子。
明天用他的珍珠去給他買個床吧。
分化了,可以分床了。
29
我沒想到,今天來買菜種的是,把我告到傾家蕩產的那位。
他穿著檢察官的袍子,臉上掛著笑。
為什麼被關了一年,他還配當檢察官。
「幾株?」
我淡淡地問。
感覺是來找茬的。
果然,他的手搭在培養箱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起我這Ṭű₈個房子:「後悔了嗎?」
我避而不答,皺眉:「幾株?買不買?不買就走。」
看見他痞氣的臉就煩。
早知道買一個有貓眼的防盜門了。
「我一年前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吧?」
他拿了一疊沉甸甸的鈔票壓在培養箱的土上,似笑非笑朝著浴室的方向:「你拼了命地告我,結果自己養了條鮫?」
他揚了揚下巴:「分化了嗎?」
……
我竭力克制著自己的衝動:「出去。」
「生氣了?
「好歹同事一場,我告訴你鮫人怎麼玩才好玩吧?」
在我實在是忍不了,握拳想要揍人的時候,空氣中突然彌漫起比前幾天還要濃鬱的香。
我在第一時間屏住了呼吸。
鮫人渾身湿透地站在浴室門口,頭發粘黏在臉上,彎著眼笑,藍色的眼依舊是蒙著一層灰似的,但我能感覺到他生氣了。
他慢慢地走來,我側頭看了看已經出現混亂的檢察官,餘光瞥見防盜門沒關。
我動手的話會被拘捕。
而鮫人已經不歸屬海洋協會了。
他ṭüₐ們管不到了。
30
我從外面輕輕地關上了防盜門。
香味被隔絕開。
我閉了閉眼,鮫人應該不會再待在我這了吧。
對面的阿姨「刷」的一下打開門,我狐疑地往上看,監控拆了。
她瞥我,臉色不太好,嘴唇動了動,但隻是匆匆經過。
……
我笑了笑,人總是欺軟怕硬的。
我靠在門上,漫無邊際地想,這一周的星際頭條是什麼來著。
好像也是富豪的周邊八卦。
大概是過了十五分鍾,我重新開了門。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我拿起培養箱上的一疊錢。
腦裡回憶起兩年前那混蛋的自首:「嗯,我隻是開遊艇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酒,沒想到那些珠鱉魚會因為這麼點酒死掉啊,我不知道,我也是不小心的,我隻是根據海洋協會的要求,在 A 海區上巡邏幾圈準備走的,怪我貪酒,無聊想喝上幾口醒醒神。確實是違反了《星際海上交通標準》,這個我承認,酒精超標了。」
我永遠記得他狂妄囂張的嘴臉。
「啊,魚尾,我沒印象,唔,你們可以看看監控,不過 A 區的海上監控,好像一直都是壞的。
「我身上的這些珍珠嗎,是我準備送給女朋友的,我女朋友喜歡收藏這些。是不是很好看?」
他無奈又抱歉地擺脫著嫌疑。
甚至在法庭上,假惺惺地懺悔,但隻為自己喝酒誤事而懺悔。
半字不提遊艇上的鱗片,不提岸邊發現的助分化的藥劑。
我待在海岸邊,聞著濃厚的血腥味,問幸存的珠鱉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珠鱉魚哆嗦著,害怕又小聲地說:「不知道。」
撒謊。
我再想追問,他就已經潛逃進了海,我甚至第一時間跟著他跳的海,但是他遊得實在太快了,半晌就尋不見了蹤跡。
「我一年前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吧?」
記得,怎麼不記得。
我一直想翻案,被他硬生生地綁去了 A 海區,他用力地將我按在沙地上,笑:「知道為什麼這片監控是壞的嗎?
「你不是一直想查嗎?」
他扣著我的手腕,將我的口袋裡藏的錄音筆扔進了海裡,嘲諷道:「所有的檢察官,就屬你最天真。
「就算我在這真對你做了什麼,你也告不了我。」
他拍了拍我的臉:「你該慶幸,我隻對鮫人感興趣。」
我失神地看著黑壓壓的天,說了兩個字。
他也不生氣,隻說:「等著你。
「你不如好好想想,你辭職了,還能怎麼賠起訴費。
「蠢貨。」
A 海區本是賞落日最佳的地方,但兩年前的事,讓星際的人心照不宣地遠離了這片海。
我躺在沙地上,側頭靜靜地看著湧動漲潮的海水。
白天為朝,夜晚為夕。
天黑了,太陽西沉進海。
挫敗壓抑的情緒整個壓垮了我,我撐著膝蓋站起來,在黑暗中搖搖晃晃地走進海裡。
原本真的隻是想去撈起那隻錄音筆的,我特地買了防水的,說不定還有用。
但我好累,脫力地放任自己沉進了海裡。
那日,我想結束生命,隻有藍色的海水知道。
忘記了自己最後是怎麼上的岸了,等我醒的時候,已經重新躺在沙地上了。
可能我還有求生的本能吧。
我抬手摸了摸,分不清臉上的是海水還是淚水。
我曾宣誓過的「保護星際和平」像個天真的笑話。
大言不慚。
蠢貨。
算了吧,一個案子而已。
不想再計較了,不計較任何事,做個沒有道德的人,是不是就輕松很多啊。
31
那日冒雨來的小姑娘又來了。
我問:「幾株?」
她說:「姐姐,你的弟弟還在家嗎?」
我搖頭。
她有些遺憾:「還是三株吧。」
她瞥見我ťù²櫃子上的鱗片,眼睛都發著光:「姐姐,這兩個鱗片你賣不賣啊?」
她走近,又看見了我放在最高處的那一整罐珍珠。
「這些珍珠賣嗎?」
我淡淡道:「都不賣。」
她瞥我,小聲:「會不會做生意啊。」
我走神地想,這些珍珠本來是打算給鮫人買個床的。
用不上了。
32
星際頭條:驚!爆!A 海區漂浮半截男屍,經打撈核查,他竟是/廣告/,詳情請點擊/廣告/查看。
流量密碼算是給頭條玩明白了。
我看著打了碼的照片,想,大概很快就會來找我了。
果然。
「請你配合,和我們走一趟。」
「嗯。」
星際警察局吵吵鬧鬧的,甚至還夾雜著老人的哀嚎聲。
「下午五點三十一分,你在哪裡?」
「在家。」
「被害人為什麼去你家?」
「買菜種。」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大概六點鍾。」
「下午六點,你在哪裡?」
「在家門口。」
「你在幹嗎?」
「發呆,和鄰居打招呼。」
「他是怎麼去的 A 海區?」
「不知道。」
「記錄上顯示,你曾與他有糾葛。」
「嗯。」
「為什麼?」
我的表情淡了:「因為我天真。」
「再問一遍,為什麼?」
我看著這個曾經勸說我的同事,嘆了口氣:「你知道為什麼,我也沒有殺他的動機。」
他晦澀地看了我一眼:「出去吧。」
……
從審訊室出來,我就被揪住了領子。
老人兇狠地問:「是不是你殺的我兒子,是不是你啊!」
我低頭看他蒼老的臉,我記得他,兩年前在法庭為他兒子哭訴求寫諒解信的老人。
他的手上也沾著血。
我冷靜無比:「沒有證據的事情,您不要張口就來。」
那位檢察官出來攔住了老人,跟我說,號碼沒變。
33
我在浴室,看見了一年前的那支錄音筆。
它靜靜地被放置在浴缸裡。
我笑了出來,視線慢慢模糊。
「知道為什麼這片監控是壞的嗎?」
「哈,我特地申請來 A 海區,因為這兒的監控沒人會去修。」
「你不是一直想查嗎?」
「所有的檢察官,就屬你最天真。」
「就算我在這真對你做了什麼,你也告不了我。」
「你該慶幸,我隻對鮫人感興趣。」
「那三支助分化的藥是我買的,你看,除了你,沒人會在乎這個。」
「鮫人渾身都是寶啊,分化了,也不肯變出腿,既然這樣,那斬掉好了。」
「鱗片也很漂亮不是嗎?」
「他們哭起來也美極了。」
「喝多了,確實玩大了,真沒想到珠鱉魚還有膽子報警啊。」
「但是你看,我不就被關了一年嗎,哈,誰會管那些東西的死活啊。」
「蠢貨。」
幾聲痛苦慘叫後。
「對不起,是我,是我做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錯了!你們不要過來!」
斷在了這裡。
我打了電話過去,眼睛落在櫃子高處的珍珠上。
閃著光,潔白無瑕,顆顆分明的珍珠。
太陽終會西沉,但是還會東升不是嗎。
「我要翻案。」
34
星際頭條:驚!爆!兩年前《A 海區投毒案》中的罪犯檢察官竟做出這種事情!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錄音附件/付費點擊收聽/詳情請點擊/廣告/
星際論壇:我就知道,當年那三條魚尾就沒人覺得很血腥很變態嗎?可惜直接被壓下去了。
:惡有惡報,活該啊。
:人在做,天在看,星際的垃圾/下頭/這種人竟然配當檢察官。
:玩得真大。沒人覺得這個女檢察官很 A 很帥嗎?A 區沒她我真的會遺憾。
:我我我!加一!
:話說,A 海區的落日是不是真的很美啊?
:是是是!!!!真的很美!和愛人一起去看過,但是兩年沒去了/遺憾/
我匆匆地刷著論壇,終於看見了條官方消息。
宣布正式頒布《星際海洋生物保護法》。
群眾輿論的力量啊。
星際承諾下個月在 A 海區搭建燈塔安裝監控。
什麼是正義呢。
從生物進化的角度來說,生存和發展是星際人的最高利益。有益星際人發展的,被定義為正義;阻礙星際人發展的,被定為非正義。但是,他們不也屬於生物嗎,屬於星際的一份子嗎。
什麼是匡扶正義呢。
不是同情弱勢群體,不是看熱鬧似的道德綁架,而是在保留良知的基礎下,匡扶星際社稷。
35
半個月後,同事找來。
我問:「幾株?」
他看著我培養箱裡的菜種:「你不準備回來?」
我猶豫了,沉默著沒說話。
他說:「他們向上級寫信,強烈請求你復職,上級也採納了,希望你復職。」
「他們?」
「嗯,我為我說過的話道歉,星際開始重視他們了。」他難得地不再咄咄逼人,眼神認真,「你真的很了不起。」
36
重新穿上了檢察官的袍子後,我也沒有搬家。
那位冒雨的姑娘驚訝地看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驚恐出聲:「你不會抓我吧?」
我看她:「?」
她面紅耳赤,支支吾吾沒說出一個字,丟下三張鈔票就離開了。
我想,她以後可Ťű⁸能都不會再來買我的菜種了。
嗐,損失一個顧客。
37
出門的時候,發現那位阿姨在搬家。
她低垂著頭,弓著腰一言不發地抬著冰箱。
我搭了把手。
這位總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我指指點點的阿姨,小聲又飛快地說了聲:「謝謝。
「對不起。」
我沒做出什麼回答,看著她匆匆遠去顯得心虛的背影,好像生怕我抓了她似的。
她,隻是喜歡在生活不如意的時候,找我出出氣。
她的偏見並沒有傷害到我什麼,是我無所謂的態度助長了她的氣焰。
隻是有點煩而已。
38
晚上,我躺在床上,總感覺窗戶沒關好。
風,像夾雜在了海水的味道。
熟悉的歌聲響起。
我迷糊地伸手過去:「天沒亮,別唱了。」
「嗯。」
我瞬間清醒,手被他輕輕握著。
我想開燈,被他一把拉住。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溫熱的氣息離我極近,我不怎麼自然:「咳,你聽得見了。」
「嗯。也看得見了。」
他身上帶著鹹湿的海水味,我騰地一下坐起來:「你沒去洗澡就上床?」
邋遢鮫。
39
「姐姐,可以進來扶我一下嗎?」
別信他,他看得見、聽得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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