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阮瓷嫁給他,做了十年夫妻。

他卻為了江清嫵反了天下,稱帝之後,他遺忘了發妻,將所有的寵愛給了江清嫵。

阮瓷死的那天,他還抱著懷中的江清嫵,兩個人雲雨才歇,江清嫵柔若無骨地靠在他懷裡,說為他綿延皇嗣。

過了五日後,他才得知皇後薨逝。

阮瓷恨他徹底,什麼也沒留給他,包括她的骨灰。

……

宋堯țű̂⁵睜開眼,嬸娘伏在他身邊哭泣。

他睜開赤紅的眼眸,沒有情緒地盯著頭頂的紗帳。

心口還是疼。

似乎阮瓷這一走,把他的心也剜走了。

魂不附體,大概是這種滋味。

嬸娘看他這副模樣,嚇得六神無主:

「阿堯你到底怎麼了?

「去請大夫過來!」

「阿堯你正值壯年,不會有事!」

宋堯忽然笑了起來,眼神滄桑隱痛,一滴沒有落下的淚,幹涸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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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口問身邊的嬸娘:「阮瓷,嫁給了兄長,你瞞著我,竟讓我今日才知道!」

連追回她的機會,也沒有。

她決絕無比,頭也不回跟著兄長去了遙遠的邊塞。

嬸娘嘆氣,宋堯去退婚那日,她早料到,他會後悔!

「阿堯,這門婚事,是你主動去阮家退掉!

「瓷兒年紀不小了,你不娶她了,也不能阻止她另嫁別人。」

嬸娘偏過了臉:「我是瞞著了你。

「你的胞兄遲遲未娶親,難得有女子,心甘情願嫁給他,陪他去那麼遠的邊關。有瓷兒陪在阿昭的身邊,我也能放心。」

宋堯閉上眼睛,耳邊隻有自己沉悶的心跳聲。

胸膛裡的那顆心,像是無止境地往下墜,牽扯著血管,撕裂一般的痛!

看不見的鮮血,汩汩地從胸口的窟窿,往外流淌。

宋堯臉上黑眸染血一樣灼灼,容顏卻白得如雪。

他想,他還是做不到放手。

一想到前世他的妻,躺在他的兄長身邊,要他親口喚她「嫂嫂」。

他恨不能……毀掉所有!

16

江清嫵得知宋堯昏厥之事,匆匆來到府邸來看他。

她親手燉了羹湯,柔情蜜意地送到宋堯面前:

「給你補補身體。」

宋堯看著眼前的湯,想到了前世。

前世的阮瓷也給他洗手作羹湯,十年時間,她的廚藝越來越好,隻是後來,再也不給他做了。

宋堯低頭,嘗了一口江清嫵燉的補湯,他硬逼著自己咽了下去。

不及阮瓷手藝的萬分之一。

他比誰都清楚,江清嫵被他寵壞了,根本不會伺候人,也不會下廚做飯菜。

江清嫵緊張又委屈:

「很難喝嗎?

「我熬了一個上午呢!」

她故意露出燙出泡的手指,讓宋堯看見。

放在以前,宋堯樂意哄著她,會勉強喝完,心疼地讓她以後不要下廚了。

可是,這一次。

宋堯麻木地坐著,腦海裡全是前世阮瓷為他做過的種種。

阮瓷不嬌氣,她不會哭,不會鬧。

不會說自己等了他多久,不會說為了熬湯,燙傷了哪兒。

宋堯還記得。

他雪夜歸來,阮瓷還亮著燭火,等他回來,細心為他掸去肩頭雪,把燒熱的湯婆子遞入他的手心裡,給他暖身子。

剖心瀝血的痛,痛得他太陽穴發脹,一刻也坐不住。

心底隻有一個聲音在咆哮。

帶她回來!

帶她回來……

前世,她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襄助他奪了天下,怎能把她拱手讓給別人!

哪怕是兄長,也不能妄想沾染她半分!

江清嫵見他攥緊手指,身體緊繃得像把拉滿的弓弦,有點害怕不安,柔聲地問:

「下個月有好幾天,日子不錯。

「宋堯,我們的婚事定在哪一天好?」

他張嘴,喉嚨沉啞,發不出聲音。

滿腦子,都是跟宋昭離開的人身影!

她分明也記得前世。

卻堅定地不要他了,連他上門退親,也沒有一點阻攔的意思。

這個發現,讓宋堯,幾欲瘋癲,咬緊的舌根下,血腥味蔓延。

「宋堯,你到底何時才娶我?」

江清嫵忍不住啜泣起來,杏花眸中滿眼的委屈失望。

以前她哭,他會心疼。

他們曾在青樓中把酒言歡,紅袖添香,他曾以為江清嫵是世上最體貼,最懂他的人。

可是,宋堯看她紅透的眼眶,墜下的淚珠。

竟泛不起一絲漣漪。

宋堯最終還是耐著性子哄她:

「近期我需要出一趟遠門,解決掉一些事情。

「待事情解決後,我回來娶你。」

袖下的手指,攥到骨骼作響。

宋堯做出了決定。

他要把她帶回來,不惜代價。如同前世那樣,哪怕背負天下的罵名,也要從兄長的手裡奪回阮瓷!

17

到了漠北後,我和宋昭舉辦了大婚。

彌補了兩世遺憾。

成親那日,宋昭換上了大紅色的吉服。

「恭喜,將軍得償所願!」

「宋將軍惦記人家這麼多年,終於娶到手了!」

在一聲聲下屬的賀喜聲中。

宋昭走向我,墨發紅衣,清冷的容顏綻開溫柔繾綣的笑容。

一時間,壓下了滿室的華光,我的眼中隻有他了。

「瓷兒,我來娶你了!」他輕啞在我耳邊開口。

我恍惚了一瞬,差點落下眼淚。

如果前世,我早點明白他的心意,早點選擇他,也不會錯過一世之久!

紅燭軟帳間。

我終於有機會親手解開宋昭的吉服,看一眼他的胸口。

外衣,中衣,裡衣……

衣裳自我指尖一層層滑落。

床榻上的宋昭,被我用紅綢遮住了眼眸。

他克制著,仰起脖頸,喉結滾動。

胸膛的線條也隨之繃緊。

裡衣之下,他的心口光潔一片,還未紋上木槿花。

我的指尖,落在他的心口上輕輕摩挲。

觸碰一下,換來他的一顫。

宋昭終是忍不住握住我的手指:

「瓷兒,別這樣折磨我。」

我俯身,唇代替了手指,落在他的心口上。

「阿昭,你這兒缺點東西,我想親手為你畫上。」

他嗓音嘶啞:「好,都由你。」

新婚之夜。

跳躍的龍鳳燭光下,我用筆尖沾上朱砂,在他心口上,畫了一朵合歡花。

綺麗絕豔的顏色,開在他緊實白皙的心口上。

隻為我一個人盛放。

未幹的朱砂,從宋昭的胸膛前滴落,混著汗水,又染在我的身上……

鮮紅映瓷白。

活色生香。

新婚之後,宋昭教我騎馬,教我拉弓射箭。

前世,我困在皇宮,看著自己的夫君,百般寵愛著紅顏知己,鬱鬱痛苦。

今生,來到了漠北,才知天地如此廣闊自由。

宋昭縱著我,他不需要我賢良淑德,不會笑話我沒有規矩。

他隻想見我笑的樣子。

我越發大膽,在他不練兵時,帶著他來到無人的林野深處,帶他縱歡。

18

但沒過多久,朝廷傳來一道聖旨。

帝王龍體有恙,朝中局勢動蕩不安,秘密命令他領兵回上京護主。

送宋昭走的那天。

我萬分不舍。

「瓷兒,路途遙遠,我疾行趕路,這一次沒辦法帶你回去,你在邊塞等我,我很快回來。」

我踮起腳,勾住宋昭的甲胄,逼著他低下頭。

同時,吻上了他的唇。

「早點回來,小心我在邊塞這兒,另找一個夫君。」

我說的隻是氣話。

宋昭一笑,加深了這一吻。

「無妨,等我回來,再將你搶回來。」

宋昭走後第三天。

軍營裡的士兵突然來報:「夫人,宋將軍他……好像突然又回來了!」

我心口一突,手指不由自主攥緊。

前世帝王纏綿病榻,宋昭領兵逼宮,還是幾年之後。

宋昭此去上京,不應該遇到危險才對!

難道出現了,與前世軌跡不同的變化?

我走出了軍營,看見馬背上坐著的挺拔身影,玄色的鬥篷在夜色中招展,一股夜深的寒意伴著他身上的威壓散開。

玄色的鬥篷遮住了面容,隻看見他瓷色,線條凌厲的下颌。

「阿昭!」

我顧不得仔細分辨,急匆匆地撲入他的懷中。

「出事了嗎?怎麼突然又回來?

「我好想你,還以為至少要一個月之後,才能見到你!」

馬背上的人,毫不猶豫,俯身長臂一攬,緊緊扣住我的腰,拽入他的懷中。

隨著他的動作,頭上兜帽滑落。

我看見了烏發垂落下的容顏。

和宋昭很像。

卻不是他……

一瞬間,我驚愕地愣在原地,眼瞳睜大顫動。

「宋堯,為什麼……是你?

「我和你兄長成親了,如今我是你嫂嫂!

「放手!」

我厲聲痛斥,掙扎換來的是宋堯更緊的力道。

不管我說什麼。

他從未想過松開手!

他俯身,眸色比夜色更濃。

薄唇一笑,猙獰又濃豔。

「嫂嫂?呵ţůₘ……

「嫂嫂又如何?

「我連天下都敢覆,失去的,奪回來便是!」

19

我驚疑不定,死死咬唇望著他。

「宋堯,你從上京來邊關,就為了跟我說這些瘋話?

「我們之間,絕無可能了!」

我一字一句說得無比清晰,又殘忍。

前世,我安分做了他十年妻室,到死,他沒來看一眼。

這一世,他追逐萬裡趕來,我另嫁他人,過得很好,早已忘卻前程!

宋堯落在我腰上的手指,陡然發力,恨不能將我捏碎。

他浸紅了眼尾,薄唇貼在我耳邊。

灼熱霸道的氣息,侵入所有感官。

「我們之間有沒有可能,不是由你說了算!」

「夜深了,還請小叔放手!」我動了動身子。

宋堯翻身下馬。

軍營裡的士兵遠遠看著,無人敢上前。

他俯視著我的眼睛,眸底寒風似刀。

「阮瓷,你也有前世記憶!

「我們做過夫妻……」

他努力克制著什麼,一開口語氣逼人又嫉恨。

「你和宋昭圓房了?」

我含著譏诮,笑望著他:「我喜歡宋昭,心甘情願地嫁給他,當然已經和他圓房了。

「難道,你以為我隻是氣你?」

宋堯像是被刺得一痛,眼眸眯起,無處可發泄的樣子。

我看他紅了雙眸,發瘋不得。

看他眼中寒光絞痛,恨不能毀掉所有!

「我和阿兄比起來,你更喜歡誰?」

20

誰會想到,前世謀逆天下,稱帝的宋堯,這一世,萬裡趕來,一開口,竟是這麼的卑微。

他咬碎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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