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到某天，我在校外目睹戈珍麗一拳把一個男生抡到牆上。

那個男生跌倒在地之後，席徹踩了上去。

我看到了他打人時的兇狠模樣。

因為自小在父親的家暴中長大，我對暴力深惡痛絕，已經發展成一種心理恐懼。

我知道大概率事出有因，可我還是忍不住厭惡席徹，並刻意地遠離他。

他察覺出我的排斥，後來也漸漸再沒主動和我搭過話。

等後來我調整好心態時，我們早已徹底形同陌路。

所以我想不明白席徹怎麼會喜歡我。

更沒想到，他竟然會哭！

17

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中。

如果是別人，我寧願忍受情緒內耗的折磨，也隻會眼睜睜看著對方怒而離去，再漸行漸遠。

我不會挽留，也不會主動求和。

因為哪怕我隻是拋出一個試探的眼神，卻得來對方的無動於衷，我就會陷入更大的情緒黑洞。

可那個人是席徹。

是曾經主動靠近過我，已經被我推開過一次的席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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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什麼都沒做，攻略值就默默達到了 70 點的席徹。

是我普通而晦暗的青春時期，唯一動過心的人……

我做了一夜的心理鬥爭。

第二天到了學校，席徹避開了我的眼神。

我鼓起的所有勇氣，頃刻便泄了個徹底。

一個上午，席徹果然沒再主動找我。

我失落地將心緒都投入題海，做好了兩人自此分道揚鑣的準備。

下午的體育課，我獨自躲進圖書館裡。

剛坐下沒一會兒，桌前忽然多了一瓶草莓牛奶。

席徹微垂眼睫，嘴角帶著散漫揶揄的笑：「別怕，我沒下毒。」

他這副姿態，像極了我們初遇的那夜。

我怔住，席徹已經拉開了我身旁的座椅。

上課期間，圖書館裡沒有別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很清晰。

趁著彎腰的動作，他卻刻意湊到我的耳邊，壓著聲音問：「我可以坐嗎？」

他側著頭，雙眼清亮如一泓清泉。

他說：「我坐下來，我們就算和好了。」

離得太近，耳朵染上熱氣，我的手心卻滿是潮湿冷汗。

我倉促低下頭，緊張地放輕了聲音：「你不生氣了嗎？」

「我已經把自己哄好了。」

席徹輕笑了一聲，語調柔得像含著一縷春風，「現在我得坐下來，才能哄你。」

18

我羞恥地趴到桌上，用後腦勺對著席徹。

昨晚沒睡好的緣故，羞恥著羞恥著，我竟然困了。

臨窗的位置，我迷迷糊糊剛覺得陽光刺眼。

一道陰影像帷幕遮住光線，我舒展了眉，徹底睡了過去。

被下課鈴聲驚醒後，我才恍然。

席徹側坐著，一手託腮，一手拿著展開的書，就那麼替我擋了一節課的陽光。

我還沒來得及臉紅，反倒是他匆匆收回手，狼狽地站起了身。

「下課了，走吧。」

他耳尖泛紅，熟悉地落荒而逃。

我正困惑，消失許久的系統冒了出來：

「宿主，你剛剛在睡覺我就沒打擾，但你睡個覺的工夫，攻略值已經漲到 90 了哦。」

「系統，你這幾天去哪兒了？」

我先是驚訝，聽到系統的話，又是茫然，「怎麼漲的？」

「我給你小小地開一下金手指。」

系統說完這句，我的腦海裡忽然響起席徹的聲音：

「她睡覺的樣子好可愛，想親。」

「好可愛，想親。」

「想親……」

一連幾句播放完畢，系統促狹地笑：「這是剛剛偷看你睡覺的時候，席徹的心聲。」

我隻是睡了一覺，席徹就一個人默默地把攻略值從 70 漲到了 90……

全然不顧我的羞窘，系統揶揄道：「原來宿主你根本不用做任務，因為席徹他會自己攻略自己。」

我腳趾摳地，生硬地轉移話題：「……你這幾天去哪兒了？」

系統收起不正經的笑，解釋道：

「我看宿主的攻略快完成了，就去替宿主額外申請了一份禮物。」

「等你高考完，我會把這份禮物送你。」

19

高考的氛圍越來越濃。

有人神色匆匆，有人故作輕松，但大家都在努力往前走。

我和席徹開始頻繁接觸，卻僅限於學習上的交流。

饒是如此，同學們似乎已經察覺，隻是彼此心照不宣。

高考體檢的那天，心率檢查。

席徹檢查的時候，我排在他後面正等著，戈珍麗忽然從旁邊蹿出來。

她大聲喚：「黎珂同學～」

我：「嗯。」

她一臉壞笑，又喚：「黎珂～」

我：「嗯？」

她不懷好意，繼續喚：「珂珂～」

我茫然不解，前面的醫生無奈摘下了聽診器：「這位同學，你別喊了。」

他指指席徹，「心率過快了。」

現場靜了一瞬。

周圍的同學起哄地大笑，戈珍麗邊笑邊跑走了。

我埋著頭，和席徹同時紅了耳朵。

曖昧就像被藏進罐子裡的棉花糖，裹著絲絲纏繞的甜，一層疊一層永遠裝不滿。

我和系統都以為，順其自然，攻略任務或許會在高考前就完成了。

可剩下的那 10 點攻略值，就是怎麼都不漲。

甚至高考結束後，席徹開始躲著我了。

20

戈珍麗喜歡的人要出國了，她很傷心，邀請我聚餐。

她聯系席徹，但席徹聽說我也在，就含糊著說不來了。

戈珍麗愣了愣，破口大罵：「你丫的有本事躲一輩子！就你這樣還想追人，活該暗戀，暗戀一輩子去吧你！」

我坐在一旁，猶疑地問戈珍麗：「你知道他為什麼躲我嗎？」

「他說你當初願意和他說話是為了從他那兒拿一樣東西，他怕見了你給完東西，你就不理他了。」

我立馬反應過來。

席徹是怕我的攻略結束，就不理他了。

「他就是個慫蛋，喜歡……」

戈珍麗罵著罵著，忽然住了嘴，她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又有什麼資格說他呢？」

我沉默，不知道怎麼安慰人，隻能輕輕地抱住了她。

在十八歲的分岔路口，有人往左，有人向右。

我們各奔前程，隻能寄希望於下一次重逢。

「他們是主角，他們最後會在一起的，對嗎？」

我不確定地問系統，「我和席徹是不是違背了劇情，我這樣會影響男女主嗎？」

「宿主，劇情是最不可靠的東西。同樣的行為，不同的解讀，就能產生不同劇情。」

「在戈珍麗的故事裡，席徹和她去了同一所大學，大家都認為他是追著她去的。」

「但有沒有可能，席徹是因為喜歡你才去的北京。而那所大學，是他能考上的北京最好的大學了。」

今晚的系統，說話的聲音似乎格外溫柔。

「現在，這是屬於你的故事，在你的故事裡, 你才是主角。」

「而且你好像誤會我了，你的任務是攻略，但我從來不是攻略系統。」

我震驚不已，聽見系統說, 「我是……類似心願系統。有人向我許願, 我來成全。」

席徹就是在系統說完這句話後, 出現的。

21

席徹送我回家。

一路沉默，難得地，我主動開口：「席徹，你沒有要說的嗎？」

席徹停住腳步，他掙扎了片刻，徒然泄氣：「對不起, 我不想讓你完成任務。」

我眨眨眼，明知故問：「為什麼呢？」

席徹的聲音幹澀：「因為我考不上你要讀的大學。」

「你為什麼要考我讀的大學？」

席徹盯著我，良久，他一字一頓鄭重道：「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

夜色掩蓋了我的緊張，也助長了我的膽量。

我和他對視，字字清晰地問：「不在一個大學，就不能在一起了嗎？」

席徹頓住，瞳孔裡驟然亮起璀璨的光，忐忑動蕩。

我笑了笑，剛要踮起腳，想到什麼, 我改成開口：「席徹, 低頭。」

席徹緩緩低下頭。

我湊到他的耳邊，很輕很輕地問了今晚的最後一個問題：「親一口，給我漲 10 點攻略值好嗎？」

（正文完）

番外席徹的暗戀日記

系統離開之前, 送我的禮物, 是一份日記。

是在戈珍麗的那個故事裡, 「男配」席徹的日記。

一字一句, 寫著暗戀的秘密——

1

高一開學前三天，我在路邊遇見一個女孩。

圍觀群眾的漠然注視下, 她在替一個倒地的老人做心肺復蘇。

掌聲呼喝響起的剎那，她收回手，抬起頭。

滿頭大汗仍鎮定的小臉, 柳葉眉下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我想，這姑娘——

年紀不大, 膽子不小。

2

我錯了，那姑娘是個膽小鬼。

她怕黑。

3

今天在小賣部碰到她了。

她怎麼一對視就臉紅啊。

4

今天年級大掃除, 我們都被分配去打掃陽臺。

她沒話找話說的樣子真可愛。

可惜她隻說了一句：「好巧。」

哪有那麼多巧合, 都是我故意要遇見你。

5

她為什麼忽然躲著我了？

被討厭了嗎……

可我還沒來得及靠近啊。

6

暗戀也不錯。

這樣, 我不想喜歡她的時候就可以不喜歡。

所以，我什麼時候才能不想喜歡她？

7

戈珍麗說我是膽小鬼。

呸。

她喜歡的人都要出國了，她還不是一樣不敢表白？

8

我考上北京的大學了。

我可以繼續喜歡黎珂同學了。

9

喜歡黎珂同學的第四年。

我們的關系依然是——高中同班同學。

比起完全的陌生人, 我們算親近了不是？

10

喜歡黎珂同學的第五年。

我隻見到了她三次。

11

喜歡黎珂同學的第六年。

我們交換了聯系方式。

除了問候天氣，我還能用什麼借口和她說話呢？

12

喜歡黎珂同學的第七年。

我們成為普通朋友了。

耶！(＾－＾)V

13

喜歡黎珂同學的第八年。

第無數次蠢蠢欲動想表白。

第無數次忍住了。

14

戈珍麗都和暗戀對象在一起了。

黎珂同學，你什麼時候喜歡我？

這個男配的存在，造成男女主誤會不斷。

「（哪」第九年了，湊個整吧。

16

黎珂同學, 我要表白了，請你做好準備。

17

我後悔了！

我為什麼浪費了整整十年！

我要偷偷許個願——

下輩子我不想再做膽小鬼了。

隻要黎珂同學，給我一個可以靠近的信號。

哪怕是一瓶草莓牛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