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每每沈棠心中不快,便喜歡拿丫鬟們撒氣。


偏偏李素丟了官職,名聲也徹底地毀了,整日借酒澆愁。


幾乎每次喝醉,都會與沈棠惡語相向。


晉王妃隻有李素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是偏向他的。


見李素與沈棠面和心都不和,幹脆就往李素房裡塞了幾個貌美如花的通房丫鬟。


沈棠自然就更加不痛快。


與春信交好那個丫鬟,幾乎每次見到春信,都在抱怨沈棠。


因楊氏的態度,春信對寧平侯府也多有怨言。


所以每次聽到關於沈棠不好的消息,都會說給我聽。


但平靜的生活隻維持到了元宵節後。


許是因為這一世的許多事情都被改變了,華陽公主案竟提前到來了……


20


元宵過後,獻州傳來消息,當地突遇百年難遇的暴雪。


無數百姓的房屋都被大雪壓垮,農作物也被全部凍死。


通往獻州的官道都已被大雪覆蓋。


外面的糧食進不去,獻州的存糧也最多能支撐全州的百姓吃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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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求救的信是冬月中旬送出來的,距今已經過去了整整兩月……


聖上當即命武安侯和驸馬前去獻州賑災。


我朝驸馬也是可以入朝為官的。


在聽到聖上將驸馬和武安侯安排去做同一件差事時,我便懷疑,所謂的華陽公主案,恐怕便是與此事相關了。


更何況賑災這種事情,本來就很容易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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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的物資和銀兩都需要時間來準備。


聖上命驸馬和武安侯兩日後出發。


我第一時間去見了華陽公主。


「母親,賑災一事非同小可,陛下怎會派父親前去辦這差事?」


我並未直接說明來意。


華陽公主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道:「確實非同小可,所以陛下又派了太子隨行,傳旨的太監一刻鍾前剛剛離開。」


「太子?」我愣了愣。


這位太子乃聖上的嫡長子。


聽聞兒時便格外聰慧,深得聖上的喜愛。


加之又是聖上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太子從小便被聖上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親自養大的孩子,感情與其他兒子,自然是不同的。


「不錯。」華陽公主微微頷首,「此番前去獻州賑災,這差事若是辦得好,太子身上便會多一份功勞。」


「可若是沒辦好呢?」我壓低聲音問。


我其實也不能完全確定上一世的華陽公主案與這次賑災有關。


可驸馬與武安侯去辦同一件差事,這事又讓我十分在意。


華陽公主嘲諷道:「若是這差事沒辦好,也自有驸馬和武安侯擋在前頭,與太子有何幹系?」


聽華陽公主這語氣,似乎是對這位太子殿下有著許多不滿。


「母親,此事可還有回旋的餘地?」我試探性地問道。


不等華陽公主開口,我便繼續道:「賑災一事非同小可,眼下又有太子隨行,若是真出了什麼差池,隻怕……」


華陽公主搖搖頭,無奈道:「陛下金口玉言,豈有朝令夕改之理?」


華陽公主頓了頓,又道:「咱們這位陛下,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事已成定局,這差事推不出去,我便隻能再三地叮囑驸馬,要小心賑災的銀子和物資。


那些話本裡,凡是牽扯到賑災,必然繞不開「貪汙」二字。


隻是此番去的是驸馬,而非華陽公主,倒是讓我松了口氣。


畢竟上輩子,被牽扯進去的,是華陽公主,而非驸馬。


興許是我想太多了也說不定。


畢竟距離上一世華陽公主出事的時間,還有整整三年。


23


可就在驸馬出發的前一晚,我做了個噩夢。


夢中華陽公主案再次發生。


我看不見具體的經過,隻看到華陽公主跪在聖上跟前,聖上一臉冷漠地讓她自己選擇。


是自己死,或者讓驸馬死。


華陽公主回到公主府後,便親筆寫了一封和離書和一封信,讓人送去了天牢,交給驸馬。


她又吩咐管家,遣散了公主府的所有奴僕,並每人賞了一百兩銀子。


當夜,華陽公主便自焚於公主府。


唯一讓我慶幸的是,華陽公主在放火燒公主府前,便先服用了毒藥。


至少不必承受活活燒死的痛苦。


可我還是被這個過於逼真的夢境給嚇醒了。


我當機立斷,命春信替我收拾行李。


我決定隨驸馬同去獻州!


24


上一世,獻州也曾發生過雪災。


隻是我並不知道被派去賑災的官員是誰。


雪災之後,也不曾聽聞有官員因此被革職查辦。


況且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與華陽公主之間的關系,自然也不會去關心與華陽公主相關的事情。


如今做了這個噩夢之後,我便無法再安心地待在京城了。


我一直等到翌日一早,才將我的決定告訴華陽公主。


她自然是極力反對的。


「此去獻州,路途遙遠不說,獻州那邊又發生了……」


華陽公主沒將剩下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道:「阿纓,人在吃不上飯的時候,做什麼都不奇怪。


「你一個女兒家,要我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能放心你去那種地方?」


我當然知道如今的獻州很危險。


算算時日,獻州的存糧恐怕早已消耗殆盡。


難民們為了活命,無論什麼東西,凡是能讓他們活下去的,他們都會吃。


人也一樣。


凡是飢荒,便會有人為了活下去,選擇吃下自己的同類。


我將昨夜的夢境告訴了華陽公主。


「無論母親同意與否,這獻州女兒是非去不可。」


25


華陽公主最終還是妥協了。


條件是她隨我一同去獻州。


此番我們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去,而是帶了幾名護衛和一名太醫,悄悄地離開京城的。


古往今來,大災過後,便會有疫病伴隨而來。


華陽公主放心不下,便求了聖上,指了名太醫一同前往。


但我們並未與驸馬同路。


華陽公主說:「依你父親的性子,若是知曉我們要隨他去獻州,定是不會同意的,所以我們要先斬後奏。」


所以這一路上,我們都是遠遠地跟在後頭,沒有靠得太近。


……


到獻州時,官道上的積雪還很厚,需要清理過後才能前行。


路邊的雪地裡,並未瞧見百姓的屍首,但清理過後的路上卻有不少白骨。


華陽公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當即下令先離開此地。


馬車裡,華陽公主憂心忡忡道:「阿纓,我擔心的事情,恐怕已經發生了,我們先去相鄰的城鎮落腳,這獻州你是萬萬去不得的。」


我白著一張臉,擔憂道:「眼下也隻能如此了。」


路上的那些白骨意味著什麼,我當然知曉。


哪怕在離開京城前,心裡便有了預感,可親眼見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在因太子此番也來了獻州,聖上派了不少兵馬護送,驸馬的安危倒是不必擔憂。


我想了想,又道:「母親,等我們尋到落腳的地方後,還請您差人給父親送封信,若他那邊有個什麼萬一,咱們也好提前做準備……」


26


哪怕已經到了獻州,我心裡的那塊石頭依舊沒能放下。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並沒有錯。


賑災一事,的確出了岔子。


太子利用押運之便,悄悄地往米糧裡摻了砂石和樹皮。


用來救濟難民的棉衣,也被他偷換成了單薄的舊衣物。


至於銀子,他更是連換都不曾換,便打算直接昧下來。


為了讓驸馬和武安侯閉嘴,太子甚至還分別給兩人一人送去了一箱銀子。


也不知是有什麼倚仗,太子竟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偏偏聖上還命太子主導此次賑災,而驸馬和武安侯的話,太子又根本聽不進去……


華陽公主收到驸馬送來的信時,險些沒氣暈過去。


而我卻突然想起了我在離開京城前做的那個夢……


如果上輩子的華陽公主案與太子有關的話,那一切就都說得過去了。


難怪李素打聽不到相關的消息,難怪華陽公主會甘願赴死……


這一切,原來都是在為太子頂罪。


太子是聖上親自帶大的,感情與別的皇子都不同。


一旦太子貪墨賑災銀兩、偷換賑災糧食一事被抖出來,那他這太子之位也做到頭了。


這種時候,便需要一個替罪羊。


參與賑災的驸馬和武安侯便是最好的選擇。


我想起了夢中聖上讓華陽公主自己選擇,是自己死,還是驸馬死。


我很好奇,這中間究竟還有什麼內情,才讓聖上如此逼迫華陽公主。


關於這個答案,我恐怕此生都無法知曉了。


因為這輩子,我絕不會再讓華陽公主走到自焚那一步。


27


我對著華陽公主跪了下來。


「母親,父親顧全太子名聲,並未將此事泄露出去,可一旦回了京城……」


我閉了閉眼,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夢中華陽公主自焚時的畫面。


「太子往糧食裡摻砂石樹皮一事,是絕對瞞不住的,若是回到京城,憑陛下對太子的寵愛,一定會讓父親與武安侯替太子扛下這個罪責。


「到那時,父親和武安侯必死無疑。」


華陽公主突然笑了笑,有些悽涼道:「不,你父親不會死。


「陛下的身子其實並不如表面那般康健,從前兩年開始,便全靠武州秦氏的藥丸養著。」


華陽公主瞥了我一眼,繼續道:「而你父親又是武州秦氏長房一脈的獨子……」


說到這裡,華陽公主的唇角再次緩緩地勾起。


「但此事陛下又必須給獻州百姓一個交代,所以到那時,陛下必會讓我自己選擇,是自己死,還是讓你父親死。」


聽到華陽公主的話,我頓覺渾身發冷。


難怪……


難怪上輩子華陽公主會逼得自焚。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抓住華陽公主的手。


「所以母親,我們要先發制人!」


28


華陽公主喬裝去了一趟獻州。


之後不久,太子偷換賑災糧食、衣物,貪墨賑災銀兩一事便在獻州傳開,甚至就連相鄰的城鎮,也都有相關的傳言。


驸馬和武安侯當著獻州百姓的面,將太子給綁了起來,並承諾會將其押送回京,交由聖上裁奪。


驸馬和武安侯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前寫信回京。


在太子被押送回京那日,聽聞咱們這位聖上將御書房內能砸的物件都被砸了個遍。


但在自己的性命面前,親自養大的兒子又能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當皇帝的,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29


聖上終究還是留了太子一命,隻是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終生幽禁於天牢之中。


但對於已經習慣了當人上人的太子而言,終生幽禁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此事塵埃落定時,已是秋末初冬。


武州秦氏的人來了一趟京城,又為聖上換了一次藥丸。


之後聖上方才松口,答應讓華陽公主和驸馬年後帶我回江南。


在華陽公主生辰前夕,一直與公主府劃清界限的沈棠卻破天荒地來了一趟公主府,求見華陽公主。


此時沈棠已懷有五月的身孕。


華陽公主本不欲見她,沈棠卻下了馬車,挺著個肚子親自前來叩門。


我與沈棠明明同歲,可她如今瞧著,卻已經與年過二十的女子相差無幾。


沈棠一見到華陽公主,眼淚便流了下來。


「姑母,阿棠可算是見到您了。」


華陽公主神色淡淡:「你既已有身孕,還出來晃什麼?若是你腹中的孩子有個什麼閃失,你如何擔待得起?」


沈棠面色微白:「姑母,阿棠先前得知自己並非您的女兒,擔心您會……」


她並未將話說完,便低下頭,低聲道:「可阿棠終究是您帶大的,此番公主府的變故,便是讓阿棠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無論發生什麼,阿棠都無法割舍下與您之間的情分,所以這才厚著臉皮,又來求見您。」


說到此處,沈棠已泣不成聲。


華陽公主的神色依舊並無變化。


她抬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我抬眼看去,卻見楊氏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


30


楊氏怔怔地看著沈棠,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


我低下頭,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知道沈棠為什麼會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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